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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这人根本没在悬崖下,或者他在,却不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没有赶来救人,或者他来了却晚了——无论哪种可能,哪怕只差一瞬,甄衍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秦怀章的脸色眼见着黑了下去。想见心上人,却要拿他师弟的命去冒险,这便是他秦怀章首徒的担当?
秦怀章的变化,自然被秦九霄看在眼里。他眼见着秦怀章表情越来越难看,脸色越来越黑,可周子舒完全没有察觉,只在那抱着那红衣鬼魂,心下很是焦急。
爹爹不常跟师兄生气的,大概是因为师兄自小便自律上进,爹爹对他很是满意喜欢。可是每次爹爹真的动怒,就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周子舒这段时间的状态,秦怀章亦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的,他们都知道周子舒是什么样的人,万万不会相信他会无故谋害同门师弟。此时帅兄开心成这样,多多的心底一定也是欣慰多于愤怒。
只是,二师兄此时人还在这里,刚刚的事没个说法,爹爹哪里还能顾着关心师兄到底出了何事。
其实爹爹也不过是要师兄一个认错的态度,才好在二师兄面前下这个台阶。
毕竟,再是愧疚疼爱,也终究要排在与周子舒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师徒情分的后面。秦九霄看着周子舒,在心里叹气,想必师兄此时,是想不到这些了吧?
周子舒抱着温客行,温客行沉默得异常。自他出现,他未曾出过一声。
周子舒忽而觉得很委屈。
他想听他的声音,想听他黏糊糊的唤自己“阿絮”。
于是他轻轻松开那人,却舍不得放开手,便只能就着这松松垮垮的拥抱的姿势,腾出一只手,去摸那人隐在雾气后的脸。
温客行没有躲,只僵硬的站着任他摸,黑雾后方,冰凉的脸颊上几乎摸不到什么肉,不用看都觉得此人如今定是瘦脱了相了。
枉死城的鬼魂亦同阳世凡人一般,魂力、灵力、内力都算在内,旺盛了便会长胖些,衰竭了便会瘦下去。
周子舒不敢想象三年来这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了多少苦。
他盯着那团遮住他朝思暮想的容颜的黑雾,黑雾幻化成一个狰狞鬼面,可周子舒注意到,这鬼面的嘴角是向下拉的。
无论再凶狠,可这也是一只委屈的鬼。温客行即使幻化出的鬼面,都是委屈的样子。
周子舒鼻腔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他原本不想再这人面前如此的丢脸的。
可此时,他完全顾不了那许多,他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他带着哭腔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真的好久······”少年时不识愁滋味,听夫子念诗文的时候总是昏昏欲睡。
当年的周子舒也曾百无聊赖的跟着念: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你去哪了呢……”
那年的太阳很大,晒得人昏昏欲睡。温客行又一次逃掉了功课,准备去下水捉鱼。自窗外经过的时候,瞄到了书本上的一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又偷偷去瞄被爷爷叫走的爹爹的背影,笑得见牙不见眼。“四季山庄的花开了,他们说你平日里最喜欢了,看到了一定会开心的,可是我知道,你看不到·……”
周子舒年少时念书,最不喜这些风月诗词,秦怀章曾笑问他为何,小小少年年轻气盛,皱着鼻子道:矫情。
当时,他面前的书卷上写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夏秋冬、月圆月缺,我总是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温客行拖着下巴昏昏欲睡,又一次偷跑去玩被捉,此时被爹爹罚要念诗文,一百遍。他口中荒腔走板的念: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心却早就飞到了窗外,合着月色和蝉鸣,去到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只要你在,我保证以后都是开开心心的日子,我发誓以后都是甜,再也没有一点点的苦……”
那一年,周子舒第一次觉得,温客行的一生太苦,只是终究来不及了。
他明白了温客行一直挂在嘴边的“不合时宜”,却荒诞的觉得,自己此刻的明白,都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当年,他也曾笑问张成岭,他家书库的词谱里,可曾有: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可是······你怎么就不在呢·····”
许多年前,周子舒合上书本准备结束一天的功课,最后随手写了一句前天被师父逼着背下来的古诗;温客行一边念着书一边困倦得直点头,谷妙妙经过时叹了口气,收起书本准备抱他去床上睡。
他们在那年的那天,同时读到了: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温客行,你怎么就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