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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跟前,俯身向内看了眼,见她双眼紧闭,眼睫微微地抖。
薛放便抬脚,用靴子尖在狄小玉背上轻轻地踢了踢:“起来了,跟我面前装什么?”
门口的小丫头见状,吐了吐舌,心想原来这美人一样的旅帅不仅是对自己尖刻,对姑娘都这般一视同仁的粗暴,她突然就不觉着委屈了,偷偷抿嘴一笑。
床上狄小玉耐不住,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还赌气使性子的:“你怎么来了?我怎么回去?”
薛放打量她脸上:“胖了。脸圆了一圈。”
“什么?”狄小玉惊慌失措,赶紧摸摸自己的脸:“我饭都少吃,怎么会胖,你少胡说。”
薛放道:“再少吃也没缺着你的,不然你哪有力气在这里跟我嚷嚷?整天吃了就在这趴着,你是不是觉着你比外头那胖丫头瘦,所以拼命想压过她?”
外间偷听的小丫头一跺脚,气的走了。
狄小玉拿手捶他,又愀然不乐地低下头:“你还跟我说笑,十七哥,你不是不知道我爹把我送这儿,是想干什么吧。”
“干什么?总归不是要害你,若说这天底下还有真心对你好的人,那就是狄将军,因为他是你爹!你要不是有这么一个爹,早不知……”说到这里,薛放良心发现,“罢了罢了,这儿也没委屈你了,隋嬷嬷是最会照顾人的,你何苦哭丧着脸。”
狄小玉被他说的眼圈发红:“最近这都是怎么了,父亲生了病,青哥就那么没了,我又……十七哥,我心里愁闷的很,你又怎么知道。”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薛放叹了口气,伸长手臂,蜻蜓点水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好了好了,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可再难念也得念啊,除非是死人才不用念,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
虽然薛十七郎很不是个能够以言语解劝、抚慰人心的,但奇怪的是,狄小玉跟他说了一番后,感觉心里竟轻松了好些。
“十七哥,你自己回来的?疯子呢?还有杨先生……”
薛放道:“戚峰被绊住在泸江那边呢,杨易跟我一路。”
他往门外看了眼,琢磨:“刚才我看隋嬷嬷鬼鬼祟祟,两个人不知道又要做什么,你说怪不怪,一个叫‘子云哥哥’,一个叫什么‘冲之’还是……我没听清,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弄的这么暧昧不清的了。”
狄小玉也听得呆呆的:“杨先生称呼嬷嬷是‘子云哥哥’还好说,那个又是什么……莫不是杨先生的小名?或者字?”
薛放道:“多半。”忽然心里别扭:“可我都还不知道的,怎么嬷嬷就知道了?”
“隋嬷嬷可是个精明的人,我最讨厌他了,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在打什么坏心眼,”狄小玉急忙下地:“快去看看他们干什么,别又叫他算计了杨先生。”
两个人一拍即合,赶忙出了院子,抓了个士兵一打听,好像是去了巡检营。
薛放震惊:“果真有内情,带杨易去巡检营做什么,总不会是叫他检阅这津口军威吧。”
路上的时候薛放曾跟杨仪说过狄小玉病倒,杨仪就以为是要她来看看,所以薛放才说小玉身体壮实不用看。
可他们都没想到,津口衙门确实有个人需要她给看看,而那位不是别人,也算是薛放照面过的“熟人”,正是昔日韩青的手下英虎。
原来自打那日劫囚不成,那些将士们返回津口,意气消沉。
尤其是英虎,他的右臂给薛十七郎震碎,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众人忙去请大夫,但是那些大夫一看他的手到小臂处,都肿了起来,尤其是那手,几乎如同人头大小,尽皆骇然,竟不敢急切动手。
终于有个大胆的,提议先切开表皮,挤出脓血,敷了败火解热的青玉散,又叫内服黄连丸等,英虎果然觉着疼痛减轻了不少,大家都以为无恙了。
可不知为何,没出一日,伤口重新愈合,而且比先前肿的更加厉害。
英虎疼得死去活来,日夜不寐,同僚们无法可想,硬是逼着一个大夫给他治。
本来这种伤案,必定要先放脓血,可是因为起初没人敢动,如今英虎那只手的皮儿已经被涨的又薄又亮,错过了最佳时机,而且稍微一碰,便疼得钻心彻骨。
那大夫观察过后,判断说这手臂已经难保,若不及早切除,只怕性命也难……
众人哪里肯答应,竟将他打了一顿赶走了。
英虎熬了这几日,从昨儿已经开始高热,昏迷不醒。
今日隋子云抛下薛放特去迎着杨仪,一则是他的礼,二来,也确实有事相求。
巡检司兵营的人,看隋子云带了个清瘦白皙的少年走了进来,各自侧目。
隋子云如今虽接管了津口,他毕竟是个有能为的人,从上到下,调度有序。在津口群龙无首的势态下极快的稳住了局面。
但隋子云心里清楚,津口的底下仍旧暗潮汹涌。
毕竟这里的士兵们都是韩青的嫡系,他们为了韩青甚至能做出去劫囚的大逆之举,又怎会轻易服从隋子云。
更何况隋子云还是薛放的部下,薛放却是擒拿韩青的“罪魁祸首”。
再加上一件,那就是英虎的手臂被薛放所毁,如今更是延及性命,如果出事,这笔账自然又记在薛放头上。
可想而知,在一些兵士们心中,仇恨跟恚怨已经悄悄聚集,若不及时纾解,必定酿成大祸。
隋子云看的很清楚。
他带了杨仪,来至英虎的房中,几个同僚正在那里守着,看到隋子云,便极不情愿地起身让开,面色冷峻眼神敌对。
隋子云泰然自若,只对杨仪道:“就是他,劳烦先生给看一看。”
大家听见“先生”,才知道杨仪是大夫。
可又看她生得秀美,年纪又比他们在座大半人还小,便都面露狐疑之色。
但还有昔日韩青的几位近侍认出了杨仪,有人不由开口:“隋旅帅,这不是当日韩旅帅在的时候,牛马栈里捉拿的那位杨先生吗?”
隋子云道:“正是。”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既然当初关押过他,怎还叫他来给人看病,谁知他怀着什么心思。”
“何况那些老大夫都束手无策,他……又能如何?隋旅帅,你可不要随随便便拉一个人来,若是英虎的性命有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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