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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仪的声音平静之下,有些郁郁:“我无事。”
俞星臣立刻听了出来,他看向杨仪,犹豫再三,终于道:“罢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海州再说吧。”
这会儿薛放道:“俞大人,劳烦你还是骑马。”
俞星臣同他目光相对,登时了然。
其他负伤的士兵还可以支撑,方才杨仪替他们把伤口都做了简单的料理,不至于有大碍。
但那三具尸首却自然不能撇下。
俞星臣当即道:“理应如此。”
众人便将尸首运到车上,整理妥当,再度启程。
于是,俞星臣跟灵枢仍旧骑马,屠竹把小甘接了去,同她一起骑一匹。
俞星臣人在马上,看向杨仪的方向。
却见薛放低低地跟她说了一句话。
杨仪没有回答,薛放就轻轻地拉着她走到自己的马儿旁边,竟不由分说把杨仪抱了上去。
俞星臣屏住呼吸,见薛放翻身上马,从后将杨仪环在怀中。
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乱响了一声。
起初策马赶路如救火,此刻,速度却显而易见地慢了下来。
一是马车上有伤者,不能过快,否则会颠簸。二来,骑马的也有不少受了伤的,当然不宜快行。
屠竹在旁边拥着小甘,小声问:“你怎么这么大胆子,为什么同仪姑娘来到这里了?”
小甘被他抱在怀中,经过之前的惊吓,此刻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别提了,自打十七爷出京,姑娘就神不守舍,那天从宫内出来,就打定主意要来海州了。本来没打算惊动人,谁知临行那日,先是府里的二爷非要护送,然后又是小梅大人说是巡检司的意思,叫带了一班人护送,其实出城之后,姑娘已经劝说过了,说不用护送之类的,小梅大人只说是上头的意思,到底还是跟着了。”
屠竹便不再问别的,只说道:“我哪里是质问,不过是这一路艰难,我很怕你跟仪姑娘出事,你们是不知道这里的凶险。”
小甘道:“我哪儿不知道呢,原先虽有点小波折,到底顺利过了……直到方才,真真吓人,小梅大人生生断了一根手臂,要不是那位叫什么黎渊的及时护着,简直不知道如何了。”
屠竹悄悄地把她抱紧了些:“吓着了吧?早知道,你该劝着仪姑娘不叫她来。”
“我哪里劝得住姑娘,都是姑娘拿主意,何况……”小甘抿了抿嘴,说出了心里话:“我心里也是想来的。”
薛放拥着杨仪,先策马赶出了十数步远,才又慢行。
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下意识地把她抱紧了些。
杨仪沉默,半晌道:“你是不是怪我来的唐突,连累了无辜之人。”
薛放怔住:“什么?”
杨仪道:“若不是我,那几位就不会死,小梅也……”
薛放皱眉:“胡说,不要总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
杨仪不言语。
薛放知道她心里放不下,叹了口气,说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来海州?是为了我?”
“不止为你。”
薛放道:“那就是正经有事。”
“嗯……”
“是你往巡检司叫人护送的?”
“我并没提过半句。”
“是你让那杀手半路截杀的?”
杨仪苦笑:“十七……”
薛放不再问下去:“这不就结了?你有正当理由来海州,人呢,是冯旅帅给你指派的,护送你,是他们的职责,伤杀他们的,是贼寇,你却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是何道理。”
“若非是我执意而来,就不会……”
“护送你的人因护你而被歹人所害,你觉着是你的错,那我问你,戍边的将士为保家卫国战死,那举国的百姓是不是也不活着了?”
杨仪愣住:“不是这么说的。”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道理,死伤虽然是在意料之外,但誓死守护,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见她还是郁郁寡欢,薛放一笑:“说句不中听的,就拿我来举例,他日我若跟贼寇相争,有个万一,或者战场厮杀,马革裹尸,那也都是我分内应当,死得其所,难道要埋怨他人……”
杨仪极为心惊,赶忙回头喝道:“不许胡说!”揪着他衣襟:“快啐两口。”
十七郎从善如流,果真呸呸两声:“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行了吧?”
说完后他叹道:“只是我确实不高兴。”
杨仪一震:“你果然生我的气?”
“我当然生气,”薛放道:“你这一趟,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有个万一,我将如何?”
杨仪往他怀中靠了靠:“十七……”吸了吸鼻子,喃喃道:“为何事情总不能两全。我明明为救人而来,却先伤了人命。”
薛放摇头:“因为你是大夫,习惯了救死扶伤,救了多少人只怕你自己不会在意,但有人死在你面前,你却反而纠结郁郁,认定是你的错,叫我说,这也是一种病。”
杨仪道:“是什么病?”
“求全求好之病,慈悯心软之病,忠厚老实人之病,”薛放轻轻地揽了揽她的腰:“可世间并没有什么双全之法,只要你回头细想,问心无愧就行了。杨仪,看开些,别总跟自己过不去,好吗?”
杨仪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薛放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持缰绳环抱住她,一手轻轻地抚住她的脸,他的指尖跟掌心,都是她脸上濡湿的泪。
十七郎低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发鬓,带泪香腮:“我的傻姐姐,总是担心世人如何,可知你自己就够叫人心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