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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臣还没说完, 便打住了。
他看着对方那双仿佛尤带冰雪的眸子,知道自己不必再说。
毕竟面前此人,可不是个以常理测度的。
原来此刻跳进俞监军池子内的, 竟然是本已经赶往鄂极国冻土重镇的薛放
薛放人在温泉水中, 也随着舒服地长叹了声, 道“俞监军好受用啊,我也来沾沾光, 可以么”
俞星臣心想, 若说不可以,他难道就能乖乖走开
“薛督军为何去而复返”俞星臣擦了擦从发鬓上滴落的水“难不成不想去了”
薛放摇摇头“去一定是要去的, 只不过, 我心里悬着事情, 去也去的不踏实,到底要解决了再办事。”
“薛督军心中有什么不踏实的”
薛放还未开口, 先向着俞星臣笑笑,然后,他从水里一“游”, 竟极快逼近了俞星臣
之前薛放带人启程,鄂极国的费扬阿自然是随行的。
只是他未免有些不太情愿, 毕竟才见着杨仪立刻要走
他甚至撺掇“薛督军为何不请永安侯一同随行我想永安侯一定会答应的。”
薛放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他们行了半天的路,因为轻骑简从,走的极快,费扬阿跟着急行军一样, 叫苦不迭。
趁着雪下的大, 大家暂时在路边茶棚里休息的当儿,费扬阿低声对薛放道“薛督军,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人受得了,马儿恐怕也受不住呢。反正冻土那边儿已经给北原吞食的差不多了,早一天晚一天也变不了大局。”
薛放吃惊地望着他“你的口气,就好像给北原吃了一块渣滓饼似的轻松。”
费扬阿笑道“我就算叫苦连天也无济于事啊,谁叫打不过人家呢。”
薛放自然不爱听这话,但他不是大周的人,也不必费心去呵斥教导他。
而费扬阿说了这句,揉揉被马儿颠簸的有些酸疼的da腿,道“这雪看着一时半会儿小不了,路上只怕更难走。”
说话间,又有一些路过的客人们纷纷进来避雪歇脚。
那小二给他们上了热茶水,说道“客官,前方就是小雁塔县,眼见这雪愈发大了,今晚上你们歇在那里倒是妥当。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千万别赶急路。”
小林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强贼拦路抢劫之类”
小二忙摇头“不不,那倒没有不对,也不能说没有,若说以前倒是有的,只是最近咱们北境有永安侯跟薛督军、俞监军他们到了,如今北境内的匪贼听说都归编了朝廷,连那些小毛贼也不敢出来露头了。我只是怕各位雪急路滑不好走罢了。”
旁边桌上的客人听了笑道“说起这话我们最清楚,以前赶路,总是提心吊胆,不是怕这儿窜出个大王,就是怕哪儿窜出个二王,一路走下来,货物丢的七零八落,有时候人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可自打薛督军在留县发布了严惩令后,这一路上畅通无阻,半个毛贼的影子都不见,连我们都惊呆了呢。”
众人对于这个话题显然感同深受,一时又说起了定北城那里的情形,薛放枪挑四猛将活活吓死蒙岱、以及覆灭北原十万大军的事迹,津津乐道,有的甚至把薛放形容成那天降的金甲神官,所以才如此勇猛无双,如有神助。
小二听得乐呵呵的,见薛放面无表情,还以为他不信,便正色道“客官,您别不信,我们北境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救星了您看,以前这小店内,每每只三两个客人,如今因为路上没有劫道的,北原人又被打的狠了不敢来放肆,大家才敢四处走动,这不都快满了人了”
薛放不吱声。
费扬阿却道“是吗我也听说了,永安侯一到北境就施回元汤,救治百姓,我看永安侯的功绩,比薛督军还大。”他故意瞄着薛放,偷偷笑。
小二看他黄毛深目,却并不惊讶,毕竟这南来北往的各部族商贩多的是,见怪不怪的了。小二只嘿嘿了两声“这两位的功绩是一样大的,我们可不敢说半句不好的话,那就好像是得罪了神明菩萨一样呢。不过说起永安侯来,实在有口皆碑,前方那个小雁塔县那么小的地方,还有太医院的医官来送钱、张罗回元汤的事呢。不知救了多少冻饿无着落的男女老少们。”
喜滋滋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哭丧了下去“说来就有一点不好。”
费扬阿听他称赞杨仪,心里也得意。
他虽没把杨仪“骗”到鄂极国,但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看中了杨仪的人,自然他的眼光最好,听大家盛赞杨仪,竟似“与有荣焉”。
听小二这样说,便道“怎么不好”
连旁边桌上的客人也瞪着小二“你说什么你敢说永安侯不好”
“不不,”小二赶忙摆手,眼眶一红“我哪里是说永安侯不好,我是说永安侯的父亲,太医院的杨院监,竟然”
众人听了,才知道他的意思,瞬间整个热闹的茶馆内安静下来,鸦默雀静中,有人叹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唉永安侯不知该多伤心,听说她身体不好不知是不是真的”
旁边的人赶紧啐道“呸呸,别瞎说,永安侯身体好着呢,她又是个大夫,一定是长命百岁的,阿弥陀佛,老天也是保佑的。”
费扬阿的眼珠转来转去,却见薛放的脸色更黑了。
此刻,屠竹低声道“十七爷,您就这么出来了,仪姑娘心里一定不自在。”
薛放咬了咬唇“闭嘴。”
屠竹偏不闭嘴,道“她的身体又不好,你没见已经憔悴成那样了当初是您一门心思巴着人家的,从羁縻州追到京内现在却又这样”
他对薛放自然是忠心耿耿,从来不曾有半句不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说。
薛放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造反了”
屠竹哼道“您要打我骂我都行,横竖我皮糙肉厚的,可是仪姑娘不一样,她的心又细,连你一句重话还禁不住呢,哪里受得了就这么冷心冷面的。”
说到这里,屠竹红着眼圈儿,吸着鼻子道“我还要再说句不中听的话,十七爷,要仪姑娘有个什么,别说小甘他们,我也是要一辈子怨恨十七爷的。”
因屠竹打定主意要跟着薛放,先前自然跟小甘告别。
小甘气哼哼地,因为十七得罪杨仪的事情,也没给屠竹好脸色。屠竹当然也明白她的心意。
薛放直直地望着屠竹,听他说“有个什么”,气的要动手“你这乌鸦嘴能不能”
屠竹道“不是我说丧气话,反正我觉着,杨院监才去,她本已经心力交瘁,哪里还能受得了别的事儿,不过她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当初在羁縻州里,天大的事情也是自己咬牙扛着,未必肯就哭出来给人知道。”
揉了揉眼睛,继续道“十七爷你只觉着她好端端地,就要一走了之,哪里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忘了当初,她宁肯为了十七爷赴死吗非要到那种看似无法挽回的地步,十七爷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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