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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去之后,杨少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灯下左思右想,大醉侠三十年前发下的诺言,如今竟自己无意间打破,他还真的拜师,说话算数,算是一条老好汉。但是,年近花甲的人了,整天跟在身后,一口一个师傅地叫着,实在是很别扭。再说,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功夫。喝酒的功夫完全是塞外苦寒之地,为了放马时驱寒去湿的一个办法,自小就喝烈酒长大,也就不觉得怎么样,尤其是到了关内以后,酒都柔和了许多,如果不是大醉侠老了,年轻的时候,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最关键的是如果时间再向后拖下去,自己一定会输的。大醉侠不是因为酒量不行,是气量不行,他主要是憋气没有我时间长。这个行为太卑鄙了,等到大醉侠回忆起来,还不得把我捏死。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安全。
如今,借着大醉侠名气,杨少华已经通过江湖人物的口碑扬名立万。这已经是来到这里的意外收获。话又说回来了,大醉侠是卧虎镇的名人,如今有了我这么一个不会功夫的师傅在身边,太没有面子了。早知道现在给大醉侠带来这么多的不便,那时就不硬撑着,早早地倒下去,现在就少了许多的麻烦。
事情就是这样,当面对出现问题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解决,与之不遗余力地投入战斗。没有时间去考虑与这件事牵挂在一起诸多的事情也会接踵而来。也许这些节后生出的事情远比事情本身更加难以对付。
杨少华天生就是一个很知足的人也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应当及时收手的时候,不可久留。想到这儿,杨少华收拾一下包袱,趁着夜色溜之大吉了。
杨少华已经从大醉侠家逃出来了,可是他又不能离开此地,他还有两件事没有办完。第一件事,就是把柴叔叔的包袱捎给他的弟弟;第二件事就是如果能够在柴叔叔的帮忙下找一个营生,学些本事可以谋生,然后再慢慢地打听师傅的消息。于是,杨少华没有离开卧虎镇,而是另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了下来。
就在离开大醉侠家第二天的夜里,忽然急促的叫门声把杨少华吵醒了。大醉侠的声音先闯进了院子,“伙伴,你的客栈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这么高的年轻人?”伙计给大醉侠指明杨少华住的房间,大醉侠就腾腾地上楼来。杨少华拉开房门时候,大醉侠已经走到门口,杨少华很难为情地说:“大醉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时杨少华已经看见了大醉侠充满血丝的眼睛,大醉侠毕恭毕敬地给杨少华行礼:“师傅,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杨少华把大醉侠让进屋,给大醉侠倒了一杯茶说:“你还找我干什么?我走了,对你不是更好吗?我又不会什么别的本事,将来只会给你丢脸,让我悄悄地走了就算了,这件事也是过去了。”大醉侠说:“师傅,你说哪里话,你我相识本来就一个缘分,自从见到你那天,我就觉得你和我十分投缘,所以才与你比酒。至于输给你,我是心服口服,至于拜师的事是我年青时立下在誓言不能违背。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知道你来姑苏城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你又能到哪里去呢?我已经老了,大醉侠的名号在江湖上已经太久了,我也是受这个大醉侠之名所累,这次有了你,江湖就不会有人来找我比酒了,我也轻松了很多。”杨少华看一看大醉侠疲惫的脸,十分心疼他,既然找我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就去你家。大醉侠道:“师傅,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住在外面呢,你还是随我回家休息吧,改日再与你详谈其中原故。”
无奈杨少华退了房,随着大醉侠回家。路上,杨少华听大醉侠说,自从他离开大醉侠家以后,大醉侠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身在小城里的逐个客栈寻找,竟然找了一天一夜。
一个人的真诚是不用语言来表达的,他的行动已经代表了一切。杨少华很庆幸自己来到此地,萍水相逢结识这样一位赤胆忠心的朋友。今后,杨少华需要向他学习的东西还会很多,还不知道将来谁是谁师傅呢。
第二天,杨少华很早就起床,想在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自从进关以后,由于居无定所,再加上自己背的包袱十分抢眼,白天晚上都要格外小心,谈不上什么晨练,现在可以放松一下了。杨少华刚要走出房门,被一声尖唳的叫声吓了一跳,杨少华马上判断出这个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而且应该是猪的叫声。杨少华两步就窜到了后院,虽然天刚微白,还是可以看得清楚。后院是一个很大的空地,靠东侧有排猪圈,院当中是一口热气腾腾地大锅,西边的案子那边大醉侠一手提着猪尾巴,后边跟着两个小伙计拎着猪的两个前腿,正往锅边走来。大醉侠把这头猪放在大锅边的案子上,头也不回地去照顾刚刚绑好的另一头猪。
刀,一把很窄很薄的刀,纤细而锋利,修长而坚韧。
杨少华很难想象,昨天看见的那位大气凛然的大醉侠,腋下夹着几十斤重的大刀,在江湖朋友面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是断案又喝酒,完全是江湖豪杰。而现在他手里这把刀如同绣花针一样轻盈。又一声尖唳的叫声里,大醉侠很准确地把那长刀一下插入猪的心脏,鲜血随着刀子奔流而出,流在一个硕大的木盆里。
杨少华不忍再看下去,也没有心情去活动筋骨,只能回房里。但是猪的叫声还是很清晰。越是不想听到,那猪的惨叫声就如同在杨少华地耳边叫一样。杨少华心烦意乱、手足无措,最终他只能重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上脑袋假寐。
杨少华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大醉侠正笑容可掬地等在院子里。
“师傅早,到西厢房用早餐吧。”杨少华说:“好,你每天都起得很早吗?”大醉侠:“一定杀的声音吵到你了吧?没办法,每逢双日都得杀十头猪,大部分送到姑苏城里,还要分给镇上各个酒店客栈,余下的街上卖掉。前两日,拜师的事情耽搁了两天,所以今天又多杀了两头。明天我给你安排一个客栈,离这里远些就听不到了。”杨少华摇摇手说:“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我会习惯的。”
西厢房地当中摆着一个八仙桌,上面有四个小菜,一坛酒,还有粥和烧饼。
大醉侠问:“师傅你喝酒吧?”杨少华笑笑说:“我可没有早上喝酒的习惯,我只是偶尔喝一点,天天喝酒要花许多银子的。”大醉侠爽朗地笑:“原来是这样,不过师傅你说的喝一点,可真是喝得太多了。只要你喜欢,你每天都可以喝酒,而且都是好酒。我也不是每天都喝酒,十天才喝一次酒,而且,内子已经为我在烧锅订制了好酒,寄存在聚仙楼的地窖里。聚仙楼的老板是我的内弟。”
杨少华慢慢地享受着早餐,听着大醉侠讲小城里的新鲜事。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早上,杨少华在享受这久违的感觉,就如同在塞外的家里。那里有柴达叔叔,每天早上都可以喝到温香的奶茶,吃到奶疙瘩、牛肉干。
饭后,杨少华请大醉侠打听柴叔叔哥哥的消息。柴叔叔叫做柴达,他的弟弟叫做柴进。原来是震八方镖局的镖师,杨少华从塞外来就是投奔他而来。大醉侠告诉杨少华,三年前,震八方镖局突然发生了变故,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江湖上传说,震八方镖局总舵主铁掌无敌冯钱被一个武功了得的人上门寻仇,为了避祸他散了家财,退隐江湖。这些内容与店小二说的差不多,只是这个冯总舵主到底是为了什么逃走的,结果却是不同的。杨少华问:“我听说,同时有一大笔镖银也失踪了,也有人说是冯钱卷走了银子?”
大醉侠说:“不可能,我与冯老侠客相识多年,他为人仗义执言,从不做那些低三下四的事。说他卷了银子跑路分明就是给他栽脏。”杨少华看着眼前这个义气风发的老人,心里在想,至于冯钱是个什么样的人尚未可知,但是,大醉侠的为人却是可以了解大部了。大醉侠又说:“冯老侠客决不会做出这样不讲道义的事来,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仇家找上门来,或者另有原故。冯老侠客消失的时却没有打招呼,一夜之间就不见了。”大醉侠看一眼杨少华说:“你要找的那个柴进既然在镖局里干事,倒是可以出去打听一下,也可能还在别的镖局里干事。”
杨少华的心中很失落,千里迢迢地寻到这里,柴叔叔却不知去向。杨少华在塞外只学过骑马和放牧,原来是想和柴叔叔多学些本领,在镖局里找个小厮的活计谋生。现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塞外一定是回不去了,难道就这样在大醉侠家常住下去吗?
一切只能随遇而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