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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一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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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四刻(16点)。

“咻——!”

一支利箭,于五十米外的坡下仰射而至,峰顶上,那名浑身是血的女真拔什库左腿一跪,身形趋倒在地,险些滚落下来。

“巴尔达拔什库——快走!”

身旁仅剩的同伴及时扶住了他,二人就差一步就能登上山峰,脱离身后的追杀。

那名拔什库痛吟一声,一狠心,将小腿上的利箭直接折断了去。

“妈了个巴子,我怕是到不了东宁城了,幸好赵达旦你…还活着……”

“别说了,就剩咱俩了。走,去东宁城请援兵!”

两个人,两条腿,互相搀扶着,竟也翻上了山峰,转眼,便不见身影。

“可惜了,这弓还是太软了。双层身甲射不破,这一箭中了小腿,可那拔什库还有胫甲保护,可惜了!”

坡下,小川从薛岳手中接过弓箭,继续道:“薛(旗副)二﹍二当家,咱派两个兄弟赶紧追吧?他两个铁定是要去东宁搬援兵。两人都带着伤,一人剩一条腿,跑不远!”

“没事。”

薛岳笑了笑,转过身,他看向身后的柱子,喊道:“柱子兄弟——”

“诶!在在在!”柱子倏地直起背,赶忙应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五分钟前,在破袭战落幕之际,矿区东段才响起喊杀声。

那里有五十个汉卒甲士,起义大部队淹没了中段、西段的残余敌兵后,想起东段还有敌兵,本欲赶赴东段支援。

不承想,数十号人刚进东段,就见柱子一个人拎着一把砍刀,大喊着:“玛德,就剩他一个了。快追!﹍快追!!”

在数十号起义矿工,以及成百上千名围观群众的注视下,柱子一人从山腰处的矿区东侧,直追着赵合意撵上了山坡。

赵合意以副佐领俸禄兼达旦章京职,在矿区留守的部队中,乃是排名第三的人物。

他身长五尺逾六,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子,身形魁梧、相貌威严。

若不是雨天旧疾复发,坡脚厉害,平日里,矿工们远远望之也不禁胆寒,乃是一位相当威武的武官。

因此,柱子刚才,那可着实是风光了一把。

“你带个兄弟绕过山峰追过去,追个一里地就回来。”

“阿~!回来…?”柱子挠挠头,有些不解。

“吓唬一下就得了,大当家说此地无险可依,晚些就要转移。别走远咯,你表现得好,待会分赏,大当家说要升你当马头。”

将佐领尸身升旗的时候,姜澜派人传了信,目前矿内,只有薛岳知晓姜澜最新的计划。

薛岳看着眼前的瘦高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有笑意。

这人身长五尺七寸余(1米83),比自己还要稍高半个指节,是个彪形大汉的底子。

双骨、阔肩,山羊脸八字胡,细眼高颧、猿臂长身。

乍眼一看,瘦是瘦了点,实则骨架子不错,按姜叔叔的话说,“卖相”是一般,练武的底子还可。

先前发令的火铳受了潮。还好柱子反应快,将里面的硝石直接倒在了灶房的烟囱里,及时传达了信号,稳定了我方全力拿下西、中段之作战目标的信心。

“哦~这样啊。阿?马……马头!!”

『马头:古时成规模的匪帮中,一般以十人数为一伙,领头称伙长,若干伙为一队,其队目称为马头。

马头是匪帮中的中层干部,配有独立小院,可娶妻生子,有月饷有额田。日常下山劫掠,可身骑大马,站位仅次于领事的某位“当家”身后,因此唤作马头。』

山坡上,薛岳带着小川三人撤了下来。路上,以轻伤的堡内子弟带队,矿场各处瓦棚、木院、仓库尽数扫荡一空。

“记住!搜到的财货先集中,待会大头领会统一分配。

我等来时,大头领说了,鞑子一颗人头赏银三十两,银牙归个人,你们主矿区起事的弟兄也有赏。(银牙:碎银串子,东北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铜,因此大一点的交易多用碎银。)

快找快找!把鞑子这些年搜刮的财货全给他翻出来,能带走都带走,带不走的都烧咯!”

“是!”

从女真佐领的尸身升上门头旗子的那一刻,战斗便已宣告结束。

此时距离破袭战发起,已过了半个时辰。

三里长的矿区,所有的鞑子及披甲阿哈都已剿灭干净,一丝不挂的尸身也已全部埋入深坑。剩下的,只有二十来个伏地投降的杂役阿哈暂时关了起来。

胜利属于姜澜一方,属于栎树沟那些个勇于执刀的义勇,属于主矿区内,那一百六十个敢于站出来的勇士。

“发财了发财了!这床板下面有碎银子,快!拿箱子来!”

“哈哈~~这下去了内地,有了这些银子和银牙,咱就能买田了!”

“是啊,到时盖个瓦盖房子,取个婆姨,烧个热乎炕,日子可美……”

激战过后,剩余的一百二十个矿工义勇仍旧心气高昂,矿区各处,一列列热火的身影正在暴雨中忙碌不停。

他们大多是绝户汉,无家无室又无田,向来是矿内最不安分的那群人。

屋内屋外,他们辗转进出,翻箱倒柜,好不忙活。

〝唉﹍﹋﹎﹉﹍﹋~~~〞

与此般热火之景不同,在矿工棚区,路边那一排排茅棚底下,无数个畏缩的身影正抱着膝盖,蹲在屋檐底下,静默无声。

他们望向这处的目光,或是眼含希翼,或是茫然失神,但更多的,是张惶,是恐惧。

同为鞍山附近的农户,可他们,与对面那帮身世悲惨的绝户汉不同。

他们是半耕半佃的普通人家,大多有家有室,遭此巨变,除了刚开始血气上涌时的举拳叫好,余后,便是一股压抑多年的畏惧心绪笼上心头。

十一年了,鞑子侵占辽东,奴役辽东民众已有十一年。

他们太清楚,待这帮义勇走后,剩余的无辜民众,将要承受怎样的怒火。

“小川,弟兄们伤亡如何,可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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