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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弓乃筋角复合弓，多为双层牛脊梁筋打造，造价不低于十二两。
寻常猎户家多为软弓，拉力不过三、四十斤，能有六十斤拉力的硬弓，多是家传宝贝。今夜若不是有“三万征辽大军”的招牌，有“锦州先锋营”的大旗在，这些民众是不会拿出来的。
能有这些个硬弓、大弓，能拣选出这么多射箭好手，已是难得。”
赵和章摇头轻叹，说完后，李喜春跟着也叹气一声，说道：“是啊，原本咱能凑出一百人数的硬弓手，五十人数的八力长弓手，就是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了。
毕竟，能开硬弓，从小射箭的好手，真是太难求了。即使是咱的凌云堡，也拣选不出这么多的硬弓手、重弓手，这……这都是好苗子啊！
少堡主一身本领，习得一手好射术，对于射箭好手，尤其看得重些。回来那会儿，看到这些个硬弓手在校练场试靶的时候，我都看见他眼里冒泪茬子了。”
李喜春和他兄长李大春，都是姜天明从宣府老家，收养的军户遗孤，与姜家感念极深。想起小少堡主悄摸别首，兀自拭泪的那一幕，这会儿，也不由感怀起来。
那年寒冬，在河南剿匪一年余的姜澜一家，由一纸亲笔调令，冒着大雪，于第二年正月初，举家迁队，来到了辽西。
时年十七岁的大少堡主，一记一百五十步开外，一等一的穿杨箭术，赢得了满桂大人及所有满部将领的盛赞，满桂大人当场将自己的宝弓赐予了大少堡主。
后面，这把宝弓时常被小少堡主把玩着。
满桂大人调往内地前，最后一次，巡视边墙，首先就是去的凌云堡。
身着常服的满桂大人，见小少堡主生拉硬拽，犹自在那，扯着他那张他带了十多年的一石强弓。
满桂大人也不生气，他还将小少堡主一把抱起来，问他：“小胖子。我问你啊，以后，你要是能拉动这把弓了，你想做什么啊？”
“射马匪。”
“射马匪…？射马匪作甚？”
“挣钱。”
“哈哈~~”
“？”
“来，小胖子。这弓啊，可不是什么英雄宝剑，这是强弓，是虎将神兵，是杀敌利器，你要用它射向敌人，当一名将军！”
“嗯，当将军。﹍那满伯伯，那恁煞时候给窝腰牌啊？是不是，等窝能拉动了，就去找恁。”
“哈哈~~”
〝？〞
“好好，等你拿着这弓，能拉十分满，百步之外能射穿那颗杨树的时候，就来找我。我把我的弓弩队调给你，慢慢再说将军的事哈。”
“嗯，窝晓得了，谢谢满伯伯。﹍不过，窝不用您的亲兵队，窝要自己带兵，跟着您，还总要给您这些大人倒洗脚水，窝不干。呐，您立个字据吧，窝到时——”
“呿呿，你爹呢，喊喊……喊他过来。”
“挣钱去了。”
“……”
眨眼到了第二年夏天，时隔一年多，那位小胖子大变模样，身形猛然间拔高了六七寸。身长五尺近五，身姿修长、一身腱肉，武艺不输军中高手。
十五的他，尤其在射术上，已经不差军中一流的射箭高手，那颗白杨树的树干处，早已射满了箭窟窿。
可当年，摸着小少年的冲天角髻，那位虎髯虬须，慈笑蔼蔼的老伯，已然不在了。
〝吨吨吨﹍〞
短暂的沉默中，屋内，唯有一道持续不断的饮水声，依旧响起。
裴擒虎是当前时代，极少能见到的巨人，吨位大，食量惊人，两碗姜汤是止不住渴的。他一边舀汤喝着，一边抓起两个驴肉火烧，朝三人摆摆手。
“不用那么严苛。八力大弓威力惊人，即使不能正中心肺、喉颈这两个要害，只要中了四肢、下腹，一箭便能创敌，当场便起不来。若无旁救，无需片刻，便会失血而死。
俺和大哥去过一次东宁。那个地方方位好，视野开阔，能有拉出八力的弓箭，射出六轮，便能达到战术目的。”
“裴百副，你的意思是！？”
裴擒虎话中“拉出”那两个字，李喜春好像懂了点啥。他猛地抬头，急忙问出后，与赵和章齐齐伸着脑袋，看向裴擒虎。
“来人！”
薛岳反应极快，似是已经领会话中意。他将门外值守的堡内子弟喊进来后，令其赶紧拿几张大拉力硬弓过来。
〝咕咕﹍〞裴擒虎知道今夜是争分夺秒，赶紧囫囵吞枣，三两下将火烧咽下肚，左手用来顺食的姜汤也放在了一边。
“俺也在靶场试了硬弓，都知道弓弩的拉力不在于弓弦，而在于弓壁。辽西这边多栎木，这里的大拉力弓弩，都是这种硬木材料。
这可是好木材，强度大耐冲击，弹性好，还耐腐蚀,也极容易胶黏,是上好的弓壁材料。这种材料，哪怕是用来打造一石拉力的强弓，甚至是四个轮子拉的大型车弩都可以。
粘上牛脊梁筋和牛角后，其实拉力还有剩余。
你们也见过靶场里鞑子用的五力硬弓吧。有的，应是底下武官使的，舍不得加牛筋，便缠上铁丝，紧过弦后，配合着栎木富余的拉力，若是再拉个十二分满，当有七十来斤拉力﹍
是能达到六力弓的拉力的。”
“啪！”
赵和章面上大喜，他猛地拍掌击案，激动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若是大拉力重弓，在先手偷袭的情况下，能射出六轮次，已经是大杀器了！”
李喜春扶住两个要倒的烛台，不顾上面火烫的融蜡，赶紧从案中的烛台下，抽出了一张弓弩统计清单，喜笑道：“对啊！这法子当真不错！
满弦张弓对弓壁损伤极大，猎户手里的七拉力长弓，多数都有小裂纹，虽然这样一来，一把弓射不出三次，就要崩裂。但，哪怕是当一次性使用，这都够了。
裴百副，还是你脑子好使！”
“是啊，怪不得，当年于指挥使那么看重你，还亲自把你调到身边提为亲兵队目，真有你的！”
“唉，也不是俺聪明。白天在背坡时，大哥那一手射箭功夫，李海柱他们不是都瞧着了么。
百步外，大哥直接拉成了满月，双箭齐齐透了人家的护颈，几乎是拉成了十五分，达到了九十斤的拉力。
栎树林那名拔什库的五力硬弓，可是多沾了一层鹿筋的，比一般的五力弓还要名贵不少，拉力也富余得多。可大哥，就那一下直接给拉断了。
上半夜，李海柱几个一直围在身边问，怎么做到的。俺也试了一次，确实有拉力富余。这些弓箭好手拉不动满月，拉十二分的满弦还是可以的，背上有劲。”
“薛旗副，您要的长弓。”
“嗯，放这吧，这会也有寅时一刻多了，你去看看少堡主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