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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么乱哄哄一喊,几个重伤的也迷迷糊糊地醒转了,一看自己被背着要撤,却也挣扎着滑了下来,将众人吓得不行。
周荷着急道:“兄弟姐妹,莫要磨蹭!”
“荷姐,他们不肯走了!”
“——荷姨姨!”
景年已背着少隹走到木门那边,一听这女童的音色,惊诧回头,看向那个声音嘶哑又怯怯的小女孩。
“你们快快走呀……高叔叔、郑伯伯和刘姐姐都在这里,娥儿也要在这里……娥儿不是贼人,那些当兵的来了,娥儿就哭着要爹爹要娘亲,他们就不去追姨姨和哥哥姐姐们了!”
小女孩说得断断续续,吐字还不太清晰,但大伙都屏住呼吸,听得分明。
他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那张幼小天真的脸上,没有任何迟疑的神色。
忽然之间,八年前的往事如翻江倒海般轰击着脑际,背上的少隹忽然如同他十二岁时一样轻,接着又如秋月姨的眼神一样堪比铅重,压得他一时有些发喘。
他出声阻拦道:“不要!你跟着我们一起!你在这里会……”
“玉娥是小娃儿,禁卫军不会害她!”伤员们一气地把众人往木门那里赶,“你们不要管我们,我们受了伤,也还是刺客!”
“禁卫军已经知道这里了,有我们在,他们便没办法去追!”
“对!你们跑罢!找到地方了,我们就去找你们!”
周荷急了:“那伤重的怎么办!”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这脑袋还没掉!”伤员刺客喊道,“我们便死不了!”
砰!
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景年还没来得及再看玉娥一眼,便被其他兄弟们推搡着,拥挤着,踉跄着进了那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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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奔跑,背负着沉重的一具血肉,如同鹰隼被捆扎羽翼,却仍在用健壮的双腿蹬地飞奔,他死死地拉住师兄的双臂,一步一步,步步踏实大地,喘着粗气,跟着满身伤痕与血汗的刺客们一起逃窜,一起奔跑。
地道黑且长,他却一次也没有被绊倒,一口气带着身后的所有人冲向开始进风的出口,与众人一起逃出生天。
洛阳城外,一轮秋月高悬。
夜黑风高,一行人马跟着为首的一名少年悄然逃出刺客据点,循踪迂回,绕开哨塔、巡逻岗和城门,向西进发。
除去负重的景年和画匠陈尧臣外,其他人均施展起飞檐走壁的轻功,在黑暗与影的大潮中如大鱼一般起伏出没,在屋舍之间悄无声息地跟随在那名少年两侧,与他一同奔跑。
他们保护着他,保护着整个洛阳兄弟会生存的希望。
眼看着前面的必经之路上站着四名打瞌睡的禁卫军,景年大惊,还未停步,墙头上的周荷却已袖剑出鞘,与三名兄弟一起高跳而起,将那四人一击毙命。
“走!”
陈尧臣心惊胆战地不敢看那四人尸体,留心着不让布鞋碰到血迹,又看着娘子与其他人再度飞上墙头、暗中奔行,埋下头,继续跟着学生披星戴月、步履匆匆。
景年觉出少隹的身体有些向下掉,便借势一颠,将他再次架回背上。
他已经有些脱力了,自从与影卫打过一场之后,回来又劳心神,压根没有休息的工夫。少隹年方二十,正是身子骨最为硬朗的年纪,如此背负了一路,已教他累得眼前一阵阵晕眩。
“二郎,你还好吗?换其他兄弟背一阵子罢!”
景年用力甩了甩头:“我们不能停!”
他说得不错,眼下已经过了一刻钟,不论玉娥和其他伤员能否蒙混过关,禁卫军发现井口密道都是迟早的事。他们只要随便派几个人顺着追出来,路上又看到同僚的尸体,很快便能追击而来。
陈尧臣加快几步上前,从底下托着少隹肌肉扎实的大腿。这样已让景年好受许多,他咬紧牙关,看着前面的路已有些眼熟了,便鼓足劲,向左一偏头:“跟我来!”
许是这声喊叫惊动了背上的昏迷者,他正腾出手来抹了把汗,便听见少隹呢喃道:
“爹……娘……孩儿想家了……”
景年握紧师兄绵软无力的手臂,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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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师兄,再坚持一下,前头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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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鸦被刺客们惊动飞起,扑棱棱地飞上了高树树梢,不满地嘎嘎叫着,看着这群戴着兜帽的怪人一起拐进了一条小路,又好奇地跟着飞了过去,在一处院墙上停下,歪着头,看他们敲门,与一个满身破烂的男人交谈几句,又看他们鱼贯而入。
“二郎!你怎么样!”
“小哥儿!快快快,丐帮兄弟,帮个忙,扶住他!”
“小兄弟,你别睡——嗳!他这是要虚脱!”
“我没事,我没事……”
“把他背里头喂点水!你累坏了,铁人也吃不消这种累法!”
它慢条斯理地瞧着这些人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捡人,抻开翅膀,把自己的羽毛好好地梳啄了一遍,这才掠过刺客们的头顶,飞向了冰凉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