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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来,许大人请。”
“莫要客气,郭大人请!”
两名官员谦让着到了小路上,巡逻的队伍不得不停下脚步,为二人让道。
“许大人,快往这边来,后面来了人,咱们可别耽误人家做事。”
郭大人拉住往前急走的许大人,二人闪到道路一侧,为四个提着果子的仆人让开一条通途,却恰好围起来一道隔开禁卫军巡逻路径的屏障,景年当机立断,一个打滚便转移到了靠近前院的花木丛里。
待提果人离开,郭、许二人重新踏上灯下影影绰绰的小径,笑哈哈地到了前院,直与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各自打招呼、贺一声新年好,又与城东张家的两位大人攀谈。
见二人与父兄相识,景年便借着两人动作留神郭许同父亲言谈。忽左耳一动,听见方才躲藏之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侧目看去,只见二位大人才走,家丁们便停在方才发出扑簌动静的草丛前面,拨开查探了好一番,见里面没藏着人,方起身离开。
这黑衣的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将自己往影子里藏得更深了些。
“德仰兄!好久不见呐,啊?哈哈哈哈,近日身体如何,饭吃的香不香啊?”
正抚掌大笑的张承台听人叫到自己,扭头一看,正是熟人,脸上皱纹便笑开了花,抛下人高马大的张景弘,径自凑到人堆里,拍着自己日渐发福的肚子,与同僚们相谈甚欢。
“哟,老许,当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又如何?听犬子说起你升了官、发了财,我却在西京做了半年的闲官,也没与你好好地聚上一聚,真是罪过、罪过!啊哈哈哈哈……”
“张老兄可别这么说,谁不知道老兄有福?”
郭大人在旁边附和:“是啊,德仰兄。令郎武举登第以降,连连得用,前岁过完年便提上了殿前副都指挥使之高位,又得蔡大人器重,手握咱们京都三十万禁卫军,真是武星高照、武神再世,教我等歆羡不已啊!”
“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犬子没甚么文化,只会舞刀弄剑,幸好得咱们蔡大人青眼,这才勉强得了个官做。”张承台笑开了花,连连摆手,“我家一文一武两个小子,不过都是凭靠贵人提携,哪里能与许兄、郭兄此等百代流芳世家相提并论?”
“张老兄啊,你这话可说的不对了。”得了夸,二人腮红如微醺,“令郎得人提拔,也得是靠着自己身负才学,否则,谁能瞧得上眼?依我看呐,张老兄家的两位公子兰桂齐芳,将来说不定一文一武,一相一将,前途大好哇!”
“哎呦呦……可不敢说!再论文武,又怎比得上咱们蔡大人之大才学?老张我也没想过要平步青云,不过是教犬子在京谋个职位,当个平头老百姓,我这当爹的心里啊,就舒坦了!”
几人客套了好一会,张景弘自那边绕开捧着器物到处行走的仆人,走到父亲身后来,一见父亲与同僚好友正聊得起兴,便恭敬唤了一声“父亲”,继而行礼道:“晚辈景弘见过许大人、郭大人。”
“瞧瞧,瞧瞧,”老许口中发出啧啧的动静,往景弘身边过来,捏着他壮实的臂膊,“德仰老兄啊,你来京那会子,载远还是个少年郎君,这转眼十年过去了,竟成了这样英俊的小张大人,真是时间不等人呐。德仰兄,载远可有婚配……”
“许伯伯说笑了,”景弘打断许大人的话头,一听他改口唤他表字,便知此人有意亲近,也改口笑道,“难得一见两位伯伯,今日且一齐为蔡大人贺寿,改日,景弘必当好请。”
“哈哈哈!好,好,能得载远请酒,小老儿可得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
蔡府宾客盈门,口音纷杂的言语声拌进人们的脚步声里,将院子内外酿成一片暖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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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近三刻。
前来庆生的众人站了半晌,几乎将话翻来覆去地说个干净,脚站得累,肚子也暗暗地响。
有鼻子灵的闻见厨房里飘散开的熬糖的香味,便知宴会将开,便不再闲扯、大笑,依仆从的指引,按着自己的品级大小、关系亲疏一个个进了备好宴席座位的屋子,又在屋子里热络起来。
见众宾入场,张景弘不动声色地离开父亲身边,同身型圆胖的王缎、瘦削干练的黄吴生一起,与一早便来了的张邦昌大人碰了面。
“大人。”景弘率先上前一步,恭谨行礼。
张邦昌身着锦绣,双手大开,迎着三人过来,开口便是一番和气:“来来来,莫要多礼。载远、王兄,还有黄兄,诸事可还安好?”
“子能啊,你放心便是。”黄吴生笑呵呵道,“老黄我吃得好睡得香,万事无忧,不必牵挂!”
“那便是好事。黄兄连嫁二女,又给小女办了生辰,可是好好操劳了一番,今日便好生热闹热闹罢。”张邦昌认真安抚,又拍着张景弘、王缎,笑道,“来,时候不早了,咱们进屋说话。”
景弘便先一步引道:“大人请。黄大人、王大人,请!”
张邦昌笑吟吟地拍了拍景弘的后背,与他交换一个眼神,这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四人便呈拱卫中间之势,有说有笑地进了主屋。
院外,一家丁队长以脚拨开一处高草,惊出一条小蛇来。
“这不是没人么!方才谁说这边有动静的?”
“大哥,小张大人吩咐的事,可不敢马虎,这里黑黢黢,俺们怕藏了人,才喊你来看看。”
“你们要再喊我,可别那么大动作,教那些当官的担惊受怕可不行。走,去那边看看!”
家丁们围作一群嘁嘁喳喳,拿着棍棒拨弄半天墙角高草,又继续巡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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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掩身在主屋房檐上的阴影里,悄悄缩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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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邦昌等四人进得不巧,才推门进来,恰逢寿星蔡京蔡太师在儿子蔡绦的陪同下落座。蔡绦清清瘦瘦,面色好似有些憔悴,想是才因兄长蔡攸斗争获罪出狱不久,却仍笑脸迎人。这四个心知肚明,便未多客套,只是各自赔礼认罚,又向蔡相道贺生辰,惹得一屋大官快活发笑。
四人在笑声里步向席间,空位置恰好两两相对,张邦昌与黄吴生坐一边,张景弘便跟着王缎坐在一边。
一屋坐得齐全,蔡绦陪着主厅贵宾寒暄几句,又与父亲耳语一番,便从后门离开,去往其他宴会厅里招待。
关门出来的刹那,蔡绦听见走廊上头一声轻响。
抬头一看,一只叼着饼渣儿的麻雀从屋檐上惊飞而去,落在了前院的梅花树丛中。
方正通明的宴会厅内,一身满地锦紫袍金带的蔡京端坐上首,头发花白,肤色润泽,长目吊眉,蓄三股灰白络腮长须,将薄唇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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