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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废话!再装傻,小心我这刀子不长眼!”
“便是我真知道你要的东西,眼下拦着我杀在这里,你又能得去甚么宝贝?”甫成强作镇定,“你若是想要,便将模样形状与我说来,我若见过,也能报与你知了!”
那歹人却看笑话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小样,生了个干净模样,便以为骗得过我?真待告诉了你,你便要说不认得!”说罢,提刀便要砍他右胳膊,“穷酸书生,看我给你点教训!”
刀光白亮,甫成往树边一闪躲过一刀,又把左手里的小刀换到右手,抽出袖子便扑向歹人。却不料那人动作快他四五倍,一见他手里有刀,劈手便夺了过来,接着一把拎起他衣领,照他腿上猛地一踹:“好你个英雄汉,还想要老子的命!”
年轻人毫无防备地被丢开来,踉踉跄跄地向河沿跌了过去。
——不好,此处岸边地滑,要掉下河了!
“倒!”
仓惶间,一个女声兀地响起。甫成只来得及看见那歹人身后屋檐上跃起一大一小两团黑影,便眼前一黑,周身一冰,坠入了暗流涌动的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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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急不定的河水将那身子单薄的年轻人吞没进去,河面泛了两泛,便随着水花落下的声音重归平静。
女子将断了颈的歹人尸身掀开,托着肩上蹲着的鸟儿赶到岸边,望着波澜未定的汴河,高叫道:“赵公子!”
水面上无有人影,莫不是给冲走了?
张望了半晌,她便指挥肩上鸟儿扑腾着飞出去,在河面上盘旋搜寻。不多时,那小黑鸟便在河上“哇哇”叫了两声,女子便知它在河心处寻见了人,甩腿便往那边跑。
哗啦一声,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从河面上冒出来,鸟儿惊地飞高了些。
甫成连着呛了几大口河水,挣扎着把身子露出水面,沉沉浮浮。
“救——!咳!咳咳!救命……咳……救……”
“怎么在那里!莫要乱动!”
伴随着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方才的女声在附近响起。年轻人双臂扑打着河面,双眼难以睁开,胸腔里充血的味道被呛进去的河水一激,教他一时天旋地转、生不如死,连眼下自己在水上还是水下都分不清楚。
“稳着身子,我这就来!”
女声跑得离他近了一些。
回答她的是一大串激烈的猛咳。
近河心处有一带缓流,甫成虽不会游泳,倒没被立刻被冲走。可这汴河正是要开始上冻的时辰,满河冷水冰冻刺骨,他本就因持续呛水难受得紧,又经这河水一泡几乎抽筋,险些重新沉下去。
扑通——
身边传来一阵落水声,很快便有一只手捉住他乱扑腾的胳膊,拉着扯着,往岸上拽。甫成只觉得自己被拖了许久,终于靠到实地上。待身边那个上了岸,自己的身子也被奋力一提,这才水淋淋地跌在岸上,拼了命地咳水。
胸腔里轰隆隆的动静如同哮喘,一股股温热的河水混杂着血丝沿着他的口鼻喷呛而出,洒在岸边泥泞的草地上。
“赵公子,我来晚了。”救他上来的女子好似在拧衣服上的水,甫成耳边淅淅沥沥响作一片,“你可还好?”
他咳得缓了些,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脸上滴流不断的河水。可每想开口说话,便又会咳着吐出几口,好似刚刚灌进去的冰水还在胃袋、鼻腔里横行霸道。
“没事就好,别说话了。”
女子将手在他瘦弱的脊背上轻轻拍打。
折腾半晌,年轻人终于抬起沉甸甸的脑袋,看向这行侠仗义的救命恩人。
哪知眼前立着的竟不是个人,而是一只煤黑样、黄金瞳的小鸟儿,正歪着脑袋瞧他。见他狼狈抬头,那金瞳鸟儿往前一蹦,忽而蓬起全身的黑羽,张开嘴,树起喙上一从刷毛儿似的羽冠来,叫道:
“哇!”
“——哇!!?”
甫成吓了一大跳,张嘴便叫出声来,旋即拖着湿答答的衣裳跌坐到一旁,看着小黑鸟儿蹦蹦跳跳地凑近,便咳着叫道:“恩、恩人,你可是神鸟么!”
此言一出,脑袋上头泄出一声憋不住的笑。
年轻人抬起头来,一时大窘——他是灌傻了,才看见身后悄没声地站着个姑娘!
此女身形精瘦,上身衣裳卷起露腰,方便游水,下身则穿黑裤黑靴,胯间还扎了块御寒的皮毛裹腹,赤红的腰带教水一浸,两端湿淋淋地垂着头。
再瞧她模样,五官英柔,一头长发被河水打湿,却还能看得出偏分在额前的一绺刘海与脑后长至腰间的马尾,飒气非常。
鸟儿已经蹦上他膝头,见他正从下往上打量它家姑娘,便扑棱棱飞向甫成湿漉漉的头顶,扯着嗓儿向下大叫:“呱!”
甫成才瞧见救命恩人那白白露在外面的一截细腰,还没看清楚人家模样,便经鸟儿一吓,吓得又是一声大叫:“哇啊啊啊!恩、恩人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偷窥,实在失礼!”
“哈!没事就好。江湖中人,不要那么些礼数,没劲。”女子拧了几下衣角上的水,从岸边拎起方才脱下的外袍,披在仍旧卷着边沿的衣服外头,堪堪遮住细腰,“行了,现下可大方瞧来。你可好点了?”
甫成把遮着眼睛的手放下,确认这姑娘没被他看去身子,这才敢撑着一身湿水的衣裳大胆爬起,顶着头上稳如泰山的小黑鸟,向前叉手拜道:“在下画学赵甫成,今日遇险,幸得姑娘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不知恩人姑娘姓甚名谁,甫成愿铭记于心!”
那小黑鸟放开他头皮,哗哗一声飞回高他寸许的女子肩头,微微张着嘴,疑惑似的歪头看他。
“分内之事,不必客气,”女子大落落抱拳笑道,“反倒是我来得迟了,害赵公子白白受苦。”
甫成还未追问她姓名,忽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滨河之风比城中冷甚,他刚刚给人自冰河里捞出来,又经风一吹,本就经年抱恙的身子骨立时开始作腾。那女子一见,心道不好,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又脱下身上的外套,一把披在他身上。
这动作教这画画的生生红了脸:“恩人不必!甫成虽体弱,仍是端正男子,男女授受不亲,甫成怎敢受恩人照顾!”
“啧,穿着!”女子没理他繁文缛节,只是强着给他披上,权当斗篷,“你们有文化的净是些酸儒古董,救命的事,哪里来那么些分寸。你只管穿,不然要是害了病,我可没法给张兄弟交待。”
黑鸟儿附和着嘎嘎两声,讨回女子一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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