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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相会三寸恳切,兄弟对峙双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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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五年四月初六,傍晚,东京城皇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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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殿前司指挥司虎踞龙盘,兵吏往来匆匆,屡有人员交接于殿前都指挥使高俅与殿前副都指挥使张景弘治所,肃穆威严,鸟兽不喧。
殿前司外,阵阵领令出城的快马飞驰声不时响起,道路上争食草料残渣的鸟雀刚被马蹄惊飞回落,又被一阵悠然轻轻的脚步声驱赶向道路两旁。
它们零零散散站在路边石板上,瞧着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男子带着胖乎乎的僮仆向殿前司治所奔赴过去,便又叽叽喳喳地回到道路中央,无忧无虑地捡食石缝草籽。
“先生,”胖小僮战战兢兢地瞄着身边来往的官吏,手中抱着一摞礼品,努力跟上主人脚步,“先生,必须要今儿来不可么?咱拿着这些东西往这地界来,教人瞧见了怪不好……”
“阿保,皇城重地,莫要闲言碎语。”
翰林图画院待诏张择端朝僮仆摆了摆手,便一拂袖子,径直往殿前司衙门口去了。
门口的守卫一见是大名人到访,赶紧上前毕恭毕敬地拦住:“张待诏,请留步。”
择端驻足回礼,叉手不拜,见他并不甩脸色,便也和颜悦色道:“小张大人在否?请相与通传,图画局张择端求见。”
“小张大人刚刚回来,待诏请留候片刻。”
“好,有劳了。”
待守卫向巡逻甲士内通报了,择端便离得远了些,在阿保畏缩的目光中负手而站。
半刻钟后,殿前司内来了两名护卫,教张择端与仆从一同在记录簿上登录名姓,便引着二人,往张景弘办公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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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抢罢草籽,不再聚集在路上。
偶尔有车马来往,辐轮吱吱嘎嘎,这聒噪的动静在各司守卫眼中一路滚动在斜阳下,飘散到皇城之外,又融合进御街四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大内壁垒森严,皇城之外,喧哗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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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待诏,好久不见。”
张景弘身着赤红官服端坐案后,见护卫带人进来,并不起身,只将手向屋中客座一引:“坐。”
见他手中尚有事务处理,择端并不坐,只吩咐阿保将礼品交给屋外随从,这才上前一拜:“小张大人近日辛苦万分,择端冒昧打扰,失礼失礼。”
景弘便从军务情报中抬起头,起身迎道:“待诏客气了,请坐便是。”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景弘扫了一眼择端与僮仆神情,知他有事相求,便命侍从去煮好茶来招待,自己坐上择端旁边主座,礼貌笑道:“近来画院事务繁忙,待诏也辛苦了。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见某?”
择端见他心情尚好,便也笑道:“哪里哪里,远没有小张大人劳累。择端临行叨扰,不过也是想着忙里偷闲说些话,哪成想耽误了大人公务,实在不该。”
“哦?”景弘道,“待诏要出游?”
“是啊,每隔一年四月,图画院按例远游采风一回,至秋而归,眼下又值游学之时了。”择端笑呵呵地看着他,“今年这趟,我欲携画院画师二名、画学画工十三名往青州府东武城小住。如今时机不巧,城中禁令甚严,我虽奉圣人之命,但思来想去,却也应先与小张大人通报才是。”他从袖中拿出一本名录,略感歉意,“只是这样一来,便少不得要给大人平添麻烦,择端倍感惭愧,因此特备薄礼一二,以酬大人平乱守城之辛苦。”
景弘接过名册,翻开一瞧,里面工工整整写着十六人名姓籍贯与年龄,除去眼前的张正道,余下都是些没大名气的画师画工,倒没有熟悉的名字。
“家父与先生同祖同宗,先生亦只长某月余,不必如此客气,亦不必担忧烦扰,本职所在而已。”他将名册搁在案上,又看向择端,“除去此事,先生可还有他事相告?”
择端听他改了口,知他确乎不欲客气,便道:“载远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择端此来还有一事,恰是为载远而来。”
“请讲。”
“载远方才说过,你我二人同祖同宗,择端无甚可瞒。只道是城内风波渐起,贼寇伏法者众,然仍有逃逸在外之人,勾结流民,反击官兵。载远位高权重,行事瞩目,这平乱一遭怕是少不了结下仇家……择端只欲实言相告,望载远千万保重,留心家族安危。”
景弘笑答:“先生放心。某有武功护身,不曾怕过。至于亲族,某已吩咐专人看护,不会与人可乘之机。”
“这倒是了,载远为家人配备随从一事,城里知道的可不少。”待诏有感而发,留心着景弘颜色,“前阵子,择端撞见景年带二人入学舍馆内,路上行人纷纷议论,学生们亦羡慕得紧,皆知他有载远这三十万禁卫军统领做兄弟。你可知如何?这一时间,可是连飞贼也不敢轻易光顾画学了!”他接过侍从煮好递来的茶盏,端着嗅了嗅香气,又继续道,“择端目睹此景,本欲批评,却见载远威名可护学舍无忧,反倒萌生私心,便也不怕笑话了——此去东武,不知可否请载远也派一队禁卫军相护?山东道路大多平坦,山林之中却频有流寇劫道……择端一行都是儒雅文人,实在是心中不安呐。”
“自然可以。守城卫民,我等天职。”景弘语罢,借端茶之机不经意地一问,“不过,舍弟出行向来低调,某配与他的也不过二三家仆,同禁卫军毫无干系……某之身份,如何会引得众人皆知?”
“哈哈哈……景年的生身兄弟乃是堂堂东京三十万禁卫军统领,如此好事一夜可传千里,城里岂有不知者?”择端悬杯而笑,“且不提他生来异貌,气宇不凡,本就是个惹眼郎君;只道禁卫张家乃是东京新贵,自去岁景年小友认祖归宗,从前见过他的,便也都知晓他是谁人手足了!”
景弘啜饮热茶,面色微变,旋即又恢复如初:“这样啊。城里还有其他说法么?”
择端思索片刻,摇首落杯:“景年小友潜心绘画,倒是不曾借势张扬,载远可放心。只不过——”
“只不过?”景弘盯住他的眼睛。
“只不过近日,文人中渐兴谣言,却也是与载远有关的。”
“说来听听。”
“唉,虚言虚语,择端不好详说。”择端面露无奈之色,“只不过是有人借着封城查验之势,拿着月前王缎王通进的案子胡编乱造罢了。”
景弘不语,饮净茶底,又道:“但说无妨。”
“择端听闻,坊里传言载远与王家素来过节已深,竟说甚么这案子与张家脱不了干系。前几日偶遇许老、郭老在孙羊店吃酒,他二人问起谣言于我,择端皆言不知。却听他二人还曾与旁人私下打听过不少回,择端心忧不已,便赶紧寻机过来,好教载远你同张公多多留心,免得遭人造谣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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