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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难救落魄子,人心肠怎生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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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自兄弟会内与众人争辩后,景年几乎一夜未眠,直到清早才与独狼匆匆会面。二人就景年昨夜风波中些许疑点交谈片刻,景年断定兄弟会内仍旧存在内鬼。随后,于苦恼如何瓦解郑柘对兄弟会的威胁之际,景年忽然发觉辛子骏似乎一夜未归,立刻离开据点寻找。而另一边,卢湛首徒裴荇正受师命前来禁卫军双刀执法使郑柘宅院,为他送去月常的解毒药等药物。就在他完成任务即将离去之时,却在一声巨响后发现惊人秘密:郑柘的屋里,竟然藏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本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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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荇走出屋子时,郑柘已在院子里立了半个时辰。
“如何?”他问那刚洗掉满手血污的小大夫。
那少年抹了满额的汗,摇摇头:“中毒了。发现得不算太晚,可也已不算早了,身上已经出了许多暗斑,这毒八成已在她体内潜藏了许久,每每发作便上攻头脑,教人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捡有用的说,有解药没?”郑柘打断他。
“缓解的方子倒是有,只怕解不利索。”裴荇面露难色,“病人脉象紊乱,大约还有病根在身……她从前可得过旁的病没有?”
“我哪知道,”那壮汉张口便答,“人是我捡回来的,我往哪儿知道去?”
裴荇讶异,一看郑柘的脸色,又把纳闷的话给咽了回去:“——那你捡回她后,可见到过甚么反常症状没有?”
“打着架忽然发癫,算么?”
“发癫,怎么个发癫法儿?”裴荇琢磨,“从前我听师父说起过一位病人,二十来岁的年纪,夜里同娘子争执了几句,突然就满脸赤红、疯疯癫癫,躺在地上嘶吼喊叫,红着眼,一幅要吃人的模样……”
“就是这样,红着眼,像条疯狗似的。”
“想来便是师父说过的‘癔症’了!”小先生一拍手,“我知道了,大约这毒进到血里后,在癔症发作时就会周身窜流……难怪病人的腰腹四肢都长了像脖子上那样的暗斑!”
“直接告诉我怎么救人,”郑柘再次打断他,“说这个我又听不懂。”
方才还有理有据的裴荇忽然一愣,纠结片刻,窘迫道:“这个……我师父好像还没说过如何诊治……让我想想……”
看他底虚,郑柘也不愿再浪费时间,便皱眉挥手:“罢了,既然你师父见过犯病的,你便问了他再来,免得治错了。”
裴荇赶紧点点头:“好,这毒不好解,我已给她止痛,但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我回去禀告师父,在我回来之前,你且按着她的胳膊,莫让她再抓挠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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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时辰后。
裴荇带着药方匆匆来了,又匆匆而去,寂静的小院稍显热闹,便又很快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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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之后,辛子骏终于在绵长的酸痛中悠悠醒转。
周身冰凉阴冷,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她勉强转了转头,下意识地看向视野中唯一的一束光——一束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
她眯起眼睛,对着那束光看了好一会,才忽地挣扎起来,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将自己从床榻上撑起来,向后一看,才知自己的手腕被人拿粗糙的麻绳绑在身后。子骏反倒不再挣扎,只把头一栽,安安静静地躺倒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只盯着那束光。
很快,那束光也被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了。
破旧的门板被人推开,郑柘循声而来,顶着一张刺了字的疤脸,一身灰袍地站在门口:“哟,醒了。”
那声音不像是在询问她。
子骏又将身体强撑起来,动了动干巴巴的嘴唇:“你是何人?”
郑柘挑眉:“我是何人,昨儿不跟你说了?”
刺客迷茫地看着他,好似全不知情。
他暗道:瞧着不像在装样,莫不是将脑子给淋坏了?便随手扯了块布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来,戏谑道:“想起来没?”
子骏伸头仔细盯他,良久一喜,旋即直了直身子:“你是站在屋顶上的那个兄弟!”
郑柘脱口道:“谁是你兄弟?”
那刺客却不管不顾地挣扎着坐起来,兴奋道:“兄弟!我饿了,你这儿可有吃的?”
郑柘愕然:“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可那人眼中只差写满了“饿”字,饶是这好汉也无可奈何,只将一肚子的话憋回去:“罢了,你呆着别动,我去弄点吃的。”
“哎哎慢着——”子骏在床榻上扭动着,将被反绑的双手亮出来,“兄弟你行行好,帮我解开,我的胳膊都要麻了!”
“不中,”郑柘瞥了眼她脖子上才敷好的药,一口回绝,“你这手不老实,一个时辰前才给你上的药,一会没看就挠了一片,且等着罢。”
说罢便转头出去了,子骏便撇撇嘴,一头栽回床上。
这会比方才清醒多了,借着光亮,她往周遭一看,瞅见自己那把刀正靠在床头,刀柄上传来一阵阵隐约的铁锈味,说不清是那把柄上的血气还没散,还是里头生了锈。瞧得累了,她只觉得两眼发酸,好似两宿没合眼,再重新打量自个儿,才发觉自己的衣裳干干净净,像是被人换过。
听着外头脚步回来了,她便扭头过去:“你动过我的衣裳?”
看她留神起衣裳来了,壮汉嗤笑:“得了!是大夫给你换的,我才不动你。”又将手中盛着几块干饼的篾筐搁在桌上,“你昨儿犯了癔症,我请了大夫来,方才才走不久,可花了我一笔银子。”
子骏盯着饼筐点点头:“原来如此,你竟是个好心人!”
郑柘瞥她:“怕你死在这里,给我惹麻烦。”说罢,将饼子掰了一块递去,自己也坐下来,“喏,前些天剩下的。不想饿死便莫嫌弃,吃两块。”
子骏扭扭肩膀,示意自己并没有手能接东西。郑柘无言,只不耐烦地起了身过去,将饼子递到那刺客嘴边。又嫌拿着费事,便指着子骏眼睛道:“给你解开,别跑也别动。”
二人这才互相对着坐下,一人手里一块饼。然而郑柘还没吃,屋子里便响起子骏喀嚓喀嚓的啃食声。他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刺客,看着那人粗粝的吃相,忽然恍惚起来。但那丝出神稍纵即逝,刺面上再次浮现出审视的目光。
“你怎的老看我?”子骏忍不住问。
“这屋子里就你一个活人,我不看你看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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