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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刘备整肃修容,带着关张二人前往温县司马家拜访。
司马氏是河内世家名门,殷王司马卬之后,当今家主司马防历官洛阳令、京兆尹,献帝被袁绍迁至洛阳之后,以年老辞官,养志自守。
司马家是温县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即便县令都要礼敬三分,无需打听便能找到地点,只见是一座古朴庄重的深宅大院。
朱漆大门,重檐斗拱,远远便能看到院子里古木参天,长满青苔的屋脊青瓦,诉说着这座宅院厚重的底蕴。
刘备整衣上前,将准备好的拜帖交给门房,言道:“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司马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途经温县,特来晋谒。”
那门房吃了一惊,急忙转身跑进院中,不多时便见一位相貌清隽的少年快步迎出来。
刘备打量此人,不知他是否就是司马懿,只能拱手上前。
司马防生有八子,除了长子司马朗为官之外,次子司马懿、三子司马孚都年纪相当,其余几个儿子年纪幼小,还未成年。
只见那人迎出门外,抱拳笑道:“未知皇叔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刘备还礼道:“敢问阁下可是司马仲达?”
“非也!”那人摇头道:“小子行三名孚,二兄尚在府中养病,不能见客。”
刘备抱拳道:“久闻司马公大名,途经宝地,特来拜访!”
他脸上神色不动,心中却是一沉,司马懿还在装病,岂不是自己也要无功而返?
司马孚笑道:“家父听闻皇叔驾临,正在命人备宴,请进!”
“请!”刘备扫了一眼身后两位兄弟,跟着司马孚进入宅院。
临行之时,他已经交代过关张,司马孚秉性耿直公正,为人肃严,听说在宴会之中,也会保持威仪,千万不能有任何失礼之处。
一行人来至中庭客堂,司马孚先到廊下躬身道:“父亲,刘皇叔已到!”
话音刚落,堂内便出现一人,只见他身高七尺,浓密灰白的长髯垂于颌下,相貌威严,精神矍铄,猜测便是司马防。
司马防踏出门外,作揖笑道:“皇叔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快有请!”
刘备急忙还礼,在司马孚的引导之下进入客堂,果然里面早已摆好酒宴,各分宾主坐下,司马孚乖乖地站在司马防身后,一言不发。
寒暄一番之后,司马防看向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抚须道:“此二人相貌堂堂,气势凛然,想必便是斩黄巾、战吕布的关羽、张飞吧?”
刘备点头道:“正是,若非二位贤弟相助,备焉能得见天颜,奉诏讨逆?”
司马防颔首赞许道:“果然气度不凡,来人,看座!”
马上有人重新再设两席,却见关羽抱拳道:“多谢明公厚待!某与翼德今日随兄长来访,虽情为兄弟,然则身如侍从,岂敢与明公、主公同列一席?”
张飞一怔,也抱拳道:“俺也一样!”
“哈哈哈,云长真乃义士也!”司马防闻言眼睛一亮,大赞道:“吾闻云长在徐州保护二嫂,屈身曹操,却矢志不渝,不为名利所动,挂印封金而去,真乃高估之士,可敬、可叹!”
关羽抱拳道:“我兄弟三人结义共扶汉室,自当同心同志,此躯早属兄长,甘愿驱驰,又岂能与奸贼为伍?”
“壮哉!”关羽的举动,令司马防大为赞赏,见他不肯入席,摆手道:“为二位壮士备酒,到廊下去饮。”
刘备这才回头向二人摆手示意,关张抱拳施礼,到门外的廊下入席等候。
司马防慨然道:“皇叔能有如此忠义之人相伴,实乃人生幸事,叫人羡煞!”
刘备却微微摇头,叹道:“只恨备困顿半生,让二位兄弟难抒壮志,如虎落平阳,龙困浅滩,每想及此,心中便愈发惭愧,是我辜负了二位兄弟啊!”
说到此处,不觉伤心起来,眼中泪花闪现,仰面深吸一口气才算勉强平静下来。
“皇叔何出此言?”司马防蹙眉道:“皇叔征黄巾、讨董卓,又奉衣带诏谋诛曹操,虽功亏一篑,却也是当世英雄,为天下人所敬仰。如今出征河东,岂非正是一展雄略,扶保汉室,建功立业之时!”
“惭愧啊!”刘备摇头道:“如今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虽受天子重托,欲匡扶朝廷,然屡次遇挫,非力不能行,实乃智术浅短,迄今无所就处,恐此去也要深负皇恩,每想及陛下于深宫被困,便心如刀割!”
此时刘备说到自己的伤心之处,不觉泪水滚落,竟泣不成声,不能自已。
司马防也是朝廷重臣,历经宦官之乱,董卓篡逆,曹操弄权,他一直都跟随天子左右,在长安时差点被董卓所害,想起献帝的种种遭遇,也是唏嘘不已,竟被刘备惹得眼眶发红。
思及往事,司马防慨然道:“如今王纲摧崩,豪杰并起,各怀异心,置王命于不顾,实在叫人可恨,老夫也曾讽咏数十万言,奈何于事无补,只恨如今已过天命之年,年迈体衰,否则定随皇叔左右,以报国恩!”
刘备闻言止住哭声,拭泪言道:“明公乃汉室忠良,陛下曾赞先生之才不下于卢尚书、蔡中郎,若能开备之愚鲁,自是三生有幸,但岂敢劳明公与我奔波疆场之上,再受风霜之苦?”
“陛下果然如此评价?”司马防长须抖动,竟有些激动,叹道:“老夫不能为陛下分忧,实在惭愧。”
刘备抱拳道:“陛下盛赞司马一族世代忠良,明公中正耿直,故而委托在下前来拜访,明公虽老,然教子有方,听闻诸子皆有奇才,愿先生以汉室为念,派其助备一臂之力。”
“哦?”司马防隐约猜到了刘备的来意,抚须问道:“伯达已在堂阳为官,仲达患病,皇叔此来,莫非是为叔达?”
刘备看了一眼司马防身后诧异的司马孚,抱拳道:“令公子虽然温厚博学,却非治军谋略之才,备斗胆所求者,实乃仲达也!”
司马防呵呵一笑,抚须摇头道:“犬子虽得外人谬赞,然则身患重疾,卧床不起,岂能追随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