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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女则要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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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梓几乎不用睁眼就能在毓泽洞中穿行无误,不是依靠法力,而是深入灵魂的熟悉和了然。梓潼这个傻弟弟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让这座洞府数万年不变。“洛哥,人间常说近乡情怯,这里却发生了太多意外,如非兹事体大,我断不会再回此地。”

“紫儿,当年你将梓潼教育得很好,毓泽者,滋养仁慈的所在。阿泽自打离开我们,梓潼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有天庭最仁慈的父母,必能体谅你我当年的迫不得已。这么多年,殊儿的意外一直是你心尖上的那根刺,这次总算能得圆满。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先去见见那个孩子吧。”

伽洛觉得必须坚定妻子的信心,自己却毫无把握阿泽真的能够大度到原谅当年的一切。毕竟,夫妇二人当年选择了保护殊儿,而非阿泽。摩诃萨当年曾经说过:“伽洛道友,汝将得一大道之子,只是此子却和释迦摩尼座前那朵优昙花数世纠缠,连我也不得窥其未来。”能体未来者,都不能窥破这二人的纠葛,自己夫妇二人怎么能够窥知分毫?

不知不觉中已经靠近紫晶盖。紫梓看了眼伽洛,施了结界,好让羸弱的魂魄现形。“殊儿,殊儿,你在哪儿,紫梓阿姨回来了。”一道鹅黄的身影费力的从水晶丛里探出身形,只一眼,再也顾不上其他,扑进紫梓怀中便“哇”的一声的嚎啕大哭。

“殊儿好害怕!阿姨不见了,舅舅不见了,小哥哥不见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阿姨,殊儿好累,每天都撑着不想闭眼睛,我好害怕,大家回来找不到我。殊儿很听话,哪里也没有去,天天在紫晶盖等着小哥哥。”殊儿缠杂不清的叙述着自己的惶恐。

紫梓紧紧的搂着女孩的身体,疑惑的看着伽洛,这孩子的思维貌似停留在四万年前,八荒的日子毫无印象,更别说后来被压在玲珑宝塔下受过的总总劫难。照这情形,当年应该有人在塔中救了这孩子一命。

“紫儿,当年悟空第一次在李天王塔中滋事,不正是四万年前的事情?”紫梓看着丈夫负手而立的背影,忽然一惊。若论交情,那猴子和伽洛倒是有几分真情意。伽洛虽然心性寡淡,却非不知变通之辈,也颇为同情那猴头的遭遇,认识了梓潼后,对那猴子更加体谅,琼浆仙果常来常往,当年天宫中人人皆知,御马监的弼马温只得一个好友,便是眼前这位。

“那猴子重情重义,许是殊儿在玲珑塔中告诉了悟空自己的身份,猴子自己破塔时带走了这孩子。”

“那他干嘛不把殊儿送回去?”“你忘了八荒的结界了。想想摩诃萨的话,或许这就是两个孩子注定的劫难。”“数世纠葛!早知如此,当年你我二人成婚的时候,佛陀的这份大礼我断断不敢收呀!”

“佛家有言: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一切自有前尘,亦有未来,紫儿执着了。”“可是他是阿泽呀!我们的孩儿小阿泽呀。”“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亦不可得。我之所以陪你回仙乡,一则怕你关心则乱,牵一发而动全身,乱了本源。二则,我夫妇当真亏欠殊儿,回来也算了结这段公案。当年若没有我们那些动静,这两个孩子也自有自己的造化。紫儿,你还记得阿泽被大天尊从北宫带走时你说过的话吗?”

紫梓忽然苍白了脸色,恍惚着轻轻开口一字一顿说道:“洛哥,紫梓我悔不当初,本以为将阿泽送到北宫是帮他,结果却乱了本源。”“不错,今天不要再重演当年的故事了。”

线上前尘旧事,线下今世情缘

下了太学,李承乾今日比其他人来得晚,到丽正殿的时候,李泰他们已经回了各自的居所。观音婢看着穿着月白色常服的李承乾慢悠悠向自己走来,在头顶梳了个鬏,绑着根月白色的缎带,步履稳健,这孩子肖似自己更甚二郎。

二郎却常说承乾为人谦谦君子,颇得家风。想到这里女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承乾本质质朴,虽为奸人所惑,观音婢总觉得只要自己从旁提点,终究不会走了歪路。

“儿臣给皇后殿下请安。”

“高明,今儿没有外人,不必这么拘礼,快过来给阿娘看看。”说着伸出双手,面带微笑。往前走了几步,李承乾在一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拿起桌上的茶杯,揭开,放在观音婢的手中。“母亲身子重了,儿子站着便好,别累着您了!”观音婢抬眼看了看匆匆赶来,刚进殿门的落霞,女子朝着主人微微颔首。

沉思了片刻,观音婢轻啜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伸手将李承乾搂进怀里。“转眼我们高明被册封为太子殿下都一年多了,日子过得可真快。今天下了太学,可是有问题请教夫子,所以来晚了?”李承乾沉吟了片刻,答道:“今日乃是萧大夫讲授《武德律》,儿子有一事不明,向先生请教,故而耽搁了。”

“光禄大夫萧时文呀!乃是忠诚耿直之人,论根由高明该唤他一声叔叔。贞观元年因为和陈叔达意见不合,当庭争执,惹恼了你父亲,被罢了尚书左仆射之位。后来又数次被罢黜,依旧初心不改。此人直率、刚正,论学问倒是旧隋宫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我儿要好好跟着萧大夫学习,除了学识,那份耿直、方正是为娘一直敬佩的。”

观音婢说着忍不住借着俯身替儿子整理衣襟的机会,摸了摸李承乾的双腿。李承乾看了看母亲,紧握了拳头,想说些什么,只在心底叹了口气。“儿臣却觉得,只一味耿直,不知变通,亲善同仁,终究少了分气度。”

女子笑了笑,抚了抚儿子的头发。“你这孩儿倒有自己的想法。那日提起萧大夫,大家虽然恼他不知变通,但却一直敬重他的清厉坦荡。高明,人人有长短,为君者,识人明辨,凡事在心里多想几个为什么,而不是早早妄下断论。”

观音婢抚摸儿子的头发,这小子发色光亮,最近身体应该调理得不错。“宫墙之内,和朝堂又有不同,女子行事,往往依了本性,不愿多替他人想几分,往往失了偏颇却不自知。高明虽然只得九岁,也已经是明辨是非的儿郎,自当多思多想,切莫妄听人言。前日听闻你宫中有宫人犯事,你处置甚为妥当,颇有君子风范,阿娘替我家儿郎高兴。”

忍不住亲昵的摸摸儿子的耳垂,接着又说道:“昔年太上皇得知我儿降生,不知道有多高兴,那时候你父亲征战在外,太上皇指着承乾殿,替我儿命名为承乾,阿娘我惶恐了很久。如今当了太子,当不负众人希冀,更要多思多想,有事多和魏师傅商量。”

李承乾忽然眼圈微红,撇了撇嘴巴,露出微笑,回身轻轻环抱母亲:“阿娘,孩儿省得,莫为我担心。”观音婢搂紧怀中的孩子,就好似他还是小小的一团那个心头肉。

等到李承乾离开,玄武慢慢爬了过来。“蔓蔓,莫要担心,这孩子自有造化,非你一力能够挽回的。好好将养腹中这个孩儿,他才是保证高明、青雀安全的根源。”观音婢没再理睬玄武,就算是神兽,断情断欲,他哪能明白为人父母的焦灼!“玄武,你看高明的腿……”

玄武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设的今天这个局,居然让这么多仙家甘愿下凡历劫。犹豫了片刻,开口安慰道:“高明也就是历个劫罢了,几十年的功夫。他那腿原本一直跛着,投做你的孩儿,能有这么多年行走正常,说不定还是托了你的福泽呢。”

“你知道我和二郎都不信这些的。谋事在天,成事在人,高明如今的情形,为人父母者不过不甘二字。本来听了你的劝,指着郑家女儿入宫,好帮衬一二,终究天意难为。”观音婢眼圈微红的将自己的感受告诉玄武。

落霞看着观音婢低头不语难受的样子,走了过来,拧了个帕子替她净了面。“小姐,今天太子也去见了刘璃。那毒妇将当年的情形全部告诉了太子殿下,也述说了殿下的腿疾。殿下怔忪了半天才来见您,估计也是独自伤心了。那毒妇好生手段,居然骗得两位殿下轻信于她。”

观音婢紧皱了眉头,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绞着手中丝帕的右手忽然松开,用指尖掐住自己的手心,声音嘶哑的艰难开口:“璃儿还说了什么?快快说与我听。”

“她告诉太子,大家和小姐只顾着所谓的当年情谊,留着她这个毒害太子的罪人,其实是早知道太子的腿疾,内心深处根本毫不顾惜太子殿下,知其不堪大用。青雀,甚至腹中的雉奴才是你们的心头肉。”

落霞越想越气愤。“那毒妇还说,她为了赎清当年的罪孽愿意相助太子治疗腿疾。刘璃带太子见了个人。您可知道跟在刘璃身边的那个老妪是谁?药王传人,也是刘璃的生母姬瑜洳。其实那老妪前些时候就告诉刘璃,太子殿下的腿疾根本无法医治,发作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刘璃用根本无解的事情假意示好太子,离间你们母子、父子之情,其心当诛。姬瑜洳恰是帮凶。”

左手的丝帕飘忽落地,观音婢忽然想明白了当年很多事情的因果,抬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落霞:“姐姐,二郎果真没有说错,我常常好心办坏事。高明,我的高明啊!刚刚面对我这个阿娘,他心里该有多么委屈。”观音婢忍不住泪流满面。

落霞轻轻抚着自家小姐的背脊,替她净了面,安慰道:“太子殿下是个明理的孩子,小姐别太担心。但刘璃、姬瑜洳一个也留不得。心思如此歹毒,小姐以德报怨,这二人丝毫不受感化,现如今还想着离间太子,再掀风浪。奴婢求小姐一件事,刘璃此事让奴婢处置便是。姬瑜洳反正常常提炼各种药物,只作冷宫走水,彻底结束了这段公案吧!”

观音婢喃喃自语着:“璃儿,你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为娘则刚,为了高明,姐姐我是真的留不得你了。”当年那女子天真烂漫、娇俏可人。玄武每每说她心机深沉,自己总不相信。虽然游历的那百十年也见过各色阴私故事,却不是自己亲历。

观音婢一直以为自己还算聪慧,虽不能把握人心,也算知道些人心向背。原来上天眷顾,往年自己认识的多半是磊落君子,后宅中人对自己居然是人生的另一大挑战。以前是自己大意,往后有事情还是果决些的好。抬起头看着落霞,观音婢的眼中满是决绝:“姐姐小心行事,莫让高明疑心便好!”

“放心好了,这事我会办得妥妥帖帖,决不让太子生疑。有一句话,小姐不高兴奴婢也得说。这后宫之中,幺蛾子甚多,小姐切莫一味退让,刘璃就是前车之鉴。大家虽然护着小姐,该立的规矩还是得立。”

“明白。二郎前些时候让三司协商重修了《武德律》,最近哥哥他们又在制定新律法。二郎除了每日陪着在花园散步,也不许我出宫,不若趁此机会咱们也悄悄写个后宫女子守则,点评古代女子得失事迹,无论是汉家天子的强悍母家,还是前朝朝野的教女以妒,都不入我眼。闲来立书,清正为女子者本源。待我百年之后,又可以作为留给女儿们的一个念想。这主意想想就已经觉得满足。”

“小姐您只要不累着自己,想干嘛奴婢都陪着。那书名小姐可曾想好了?”“为女子者守则,便唤做《女则要录》好了。咱们私下乐呵的消遣,又是一家之言,姐姐可不许告诉大家。咱们一边写书,一边趁着每天妃嫔觐见宣扬书中观点,也算侧面敲打就是了。”“这主意甚妙,由言语知心声,宫中的各位主子都是人精,自当有所警醒。小姐准备从哪位先贤女子说起?”

“便从武丁的皇后们说起吧!”观音婢沉吟片刻,提了个开头。妇好,不知为何,自从占了这具身子,自己每次读到妇好的事迹,总会莫名激动,又觉得心意相通。

“皇后殿下,小杨妃在殿外求见。”“快快有请。”

进来的女子梳着流行的高云髻,只简简单单在髻根处插了根白玉云纹簪,鹅蛋脸,描着时下流行的柳叶粗眉,飞燕式的花钿,画着樱桃小口,鹅黄色纱制窄袖衫,领口处绣着金丝团花,白纱的高裙腰,酥胸微露,下面是一条淡水绿色八片石榴襦裙,裙摆的下圈绣着深绿色荷叶纹,披着轻纱,摇曳生姿。

“宜春宫杨氏给殿下请安。”女子道了万福。“桃红,快快看座奉茶。杨妃这身装扮甚美。”“殿下谬赞了。”

女子施了礼,微笑着在东首坐下,细细打量着上座的观音婢,梳着莲花髻,斜插了支明晃晃的凤叉,凤口中叼着一个东珠。巴掌大的脸蛋,更显得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湿润的红唇,只淡淡涂了层唇彩,淡蓝色纱制宽大的抹胸裙,外面罩了件绣着金色如意连云符的白纱广袖罩衫。“殿下这衣服倒是别致,可是宫中新制式?”

听了杨氏的话,观音婢忽然面上微红,这衣服倒是那人的手笔 。自己身子渐渐重了。就算日日殿里勤换冰块,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前些日子,绿柳正拿把团扇扇着风,自己还是酷热难耐,不停的拿了汗巾擦着汗。忽然觉得风势稍大,回头便看见二郎正笑着站在身后替自己扇风。

“大家回宫怎不通传?”观音婢待要起身见礼,被李世民一把拦下。“身子重了,别讲那些虚礼,你好好歇着便是,为夫替你扇会风。”看着妻子的一身装扮,李世民不禁微蹙了眉头。

“不是已经免了各宫每天的朝拜吗?你呀,怀着身子,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又穿窄袖襦裙。”观音婢不禁失笑。“大家又来笑话臣妾。按着宫中规矩,该怎么穿衣便怎么穿,哪能全听自己。燕居左不过就是褖衣、素纱。哪有其他衣服好穿?”

“谁说没有?为夫说有便有。”说着将扇子递给绿柳,李世民起身走到桌案跟前,略思索了片刻,很快画了图样,拿给观音婢看。画中的女子穿着广袖阔身抹胸裙,连裙腰也省了。“这样会凉快许多。”

“二郎这衣服设计倒是别致,若是推广,我家哥哥和房大人恐怕都有话要说。”皇帝抬眼看了看微笑的女子,轻轻摇摇头。将图样交给落霞,吩咐道:“谁说要推广了这衣服本来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将图样送到内侍省交给黄生,告诉他这是朕为皇后殿下新设计的孕妇衣饰,让尚衣局照做便是。况且你家哥哥和老房现在都不在礼部,就算置缘,也非他们二人分内事。后宫家务,有朕和皇后自己管着就好。”观音婢微笑倾听,好个会放火的男人!

皇帝趁着绿柳倒茶,悄悄凑到观音婢跟前耳语:“等生养过了,做身淡粉色抹胸裙,坐在你家夫君身前,摇曳荼蘼,恍若新荷,必定美极!”女子听了,羞红了脸蛋,装作没有听到。偏偏那人还不识趣,又凑过来说了句:“你脸红的时候最好看!”

然后抚着妻子的肚子,笑道:“雉奴啊,雉奴,你可知道阿娘辛苦,阿爹更辛苦。”观音婢斜睨了皇帝一眼:“大家后宫美女如云……”李世民立刻接口道:“却都不是我的观音婢。傻丫头,你难道没有发现,宫中这些别个皇子、公主,年龄总和咱们的孩儿相仿,你未有身孕的年份,其他人多也不会有孕。李愔、皇十女和十一女也是咱们决定将豫章寄养到你名下,才生的孩儿。为夫心里有数。生下的,左不过是咱们孩儿的玩伴,自然要年岁相仿。”

女子动容呆坐,片刻后才倚着丈夫问道:“大家何必如此?臣妾身子弱,说不定过几年便要不得孩子了。虽然盼着和您相伴到老,却不知老天怜不怜惜臣妾。”

“朕翻阅前朝典故,后宫最是是非地,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的比比皆是,不得安宁。再回想我兄弟三人旧事,不堪回首。咱们的嫡子女们若能一家独大,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念想了。若以后咱们不能再要孩子,这宫中也不必再有孩子出生,即使生下的我也会送出宫安置。你呀,身子弱,要自己好好将养,老天怜不怜惜,我二人做不得主。但谋事在天,成事在人,观音婢,你一定要答应朕,只管自己好生休养,莫为了宫中的事情过多费神。”

眼前之人一脸认真,观音婢微微凝神,想着所剩不多的光景。一时觉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是为了自己夫妻二人量身定制的词汇,略有伤感;一时又觉得需得感谢上苍厚待,还有数年可以相守……可这些话怎好告诉杨氏?所以默不作声,饮着茶,听杨妃叙话。

玄武倒是不屑李世民当时的想法,难道李二郎从来没有想过,当年弓箭相向的三人正是亲兄弟?只是这话不好跟蔓蔓说,玄武门之变,最执着的就是这丫头。哪怕坠阿鼻狱都不悔的过往。

“算算日子,殿下生产就是这五六天的事情。大家心疼殿下,免了宫中众人日日请安的惯例,只三天来朝一次。无论前朝宫中还是太上皇宫中,从无此事,可见殿下和大家万里蹀躞,以此为归,这份情谊实在令臣妾感动。本不想打扰,又觉着此时您最需要有人陪伴,如此想着,晌午小寐了片刻,就带着小蛮过来了。”

“孤倒盼着姐妹们日日过来,热闹些,却又不忍拂了大家心意。你我二人,素来亲厚,你来,我求之不得呢。”

“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但愿皇子乖巧,别让殿下受累,那就拜谢众神佛了。”说着杨氏闭目、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