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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一年九月的一天,方自归看着公司餐厅里电视机的液晶屏幕,目瞪口呆。
屏幕上的纽约曼哈顿cbd,蓝天明朗,黑烟滚滚。世贸中心双塔在燃烧,并且在燃烧了一个多小时后,这两座曾经的世界第一高楼,竟然轰然倒塌。
整个曼哈顿被笼罩在漫天飞舞的尘埃之中。
这是纽约?方自归是觉得美国的社会治安不太好,但怎么也想不到会不好到这种程度。
因为制造恐怖袭击的恐怖分子来自中东,这一年,美国政客们放弃关注中国直奔中东,打响了反恐战争。而方自归的新搭档杰罗姆,放弃关注中东,直奔中国而来。
杰罗姆从迪拜来到了上海,方自归和杰罗姆这对新搭档就正式取代了阿纳和罗纳这对老搭档。阿纳和罗纳青年时代就为这家做门的公司服务,那时还不叫多卡门业,因为还没被多卡集团收购,然后两人就一同做到了退休。有一首中国歌曲唱到,“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多少中华儿女把青春献给党”,而阿纳、罗纳是把青春献给了门。阿纳做了一辈子门,罗纳卖了一辈子门,阿纳和罗纳做为多卡门业中国区的哼哈二纳,共同缔造了多卡门业中国公司,缔造了多卡门业在中国工业滑升门领域销量第一的地位。所以,两人多年来紧密配合、互相支持的故事在公司内一直被老员工们传为美谈。两人同时退休,公司在陆家嘴国际会议中心为他们举办了热闹的告别晚宴,然后两位老人就离开中国回瑞典养老去了,方自归和杰罗姆就正式上位。
杰罗姆是个半秃顶的荷兰人,他身材高大,满面红光。这几年,杰罗姆负责的中东区业务增长缓慢,他看到中国区连续三年都是30的增长,又听说罗纳要退休,便向总部主动请缨,希望能够投身于热火朝天的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来。有志者事竟成,杰罗姆要中国不要中东的决心,感动了多卡门业的全球ceo,杰罗姆就出任了新的中国区销售公司总经理。杰罗姆和方自归一样,除了向欧洲总部的各自老大实线汇报,也都要向亚太区总裁老卑虚线汇报。
方自归第一次见到杰罗姆时,杰罗姆微笑着伸出他的大手,把方自归的手狠狠握住,大力一攥,方自归心内不免一惊:雷焕丰城掘剑池,年深事远迹依稀,此公有陈顺风的遗风啊!中国人的思维比西方人略微复杂些,方自归脸上也挂着微笑,心里开始琢磨:杰罗姆告诉我他力大无比是什么用意呢?是想证明中华武术不如西洋拳法吗?
杰罗姆这个名字有些拗口,为了叫起来方便,办公室里就有人尊称杰罗姆为“老杰”。与“杰罗姆”比起来,“老杰”更加朗朗上口,况且办公室里的销售员和安装工程师都是一帮二十几岁的人,杰罗姆五十岁的人了,又谢顶,他不是“老杰”谁是“老杰”?再说因为罗纳在公司里备受爱戴,销售公司不少人尊称罗纳为“老罗”的。于是,“老杰”的叫法就在办公室里成了燎原之势,大家都这么叫了。
有一天,财务小姑娘就对杰罗姆说:“老杰,你这张报销申请的发票金额与申请金额不对,请你重新填一下。”然后,老杰就刨根问底,了解“老杰”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杰”是“outstanding”时,相当满意,可当他知道“老”是“old”,立即两眼放光,本来就天然有点儿发红的脸红成了柿子,红柿子上出现的是一种天旋地转加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他五十年的英名在中国毁于一旦。然后,马上有人向杰罗姆解释,说中国人在姓前面加个“老”字,是表示尊敬。可这个荷兰人明显把名字前面加的“老”字当成了的侮辱,他在办公室里郑重宣布,以后不管是谁,通通不允许叫他“老杰”。
杰罗姆重铸自己英名的举动果断而暴烈,“老杰”这个称号,在办公室里仅流行了半个月,就早夭了。
而在工厂里,方自归这时也有了一个新搭档,他就是拥有中华民国和美利坚合众国双重国籍的台湾人,游梓晖。
游梓晖与人握手很温柔,如果把大力水手杰罗姆的握手比作央行正回购,游梓晖的握手就是央行逆回购,释放货币流动性的,如轻风划过水面,在粼粼水光中荡漾起圈圈涟漪,颇有老卑的风范。
游梓晖是工厂新成立的机库门事业部经理,这个新部门负责在中国销售的机库门的设计、安装和项目管理。设立这个部门,是因为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有全世界最庞大的新机场建设计划。机库门这种产品,非标准化倾向非常严重,几乎每个订单都需要单独设计。一年前罗纳抢到广州机场的一樘机库门订单,门宽二百五十米,是此时世界上最宽的机库门,合同金额高达两千多万人民币。这一单,使多卡门业总部认识到,虽然中国还是个人均gdp很低的发展中国家,但该国在工程建造上动不动就玩世界第一,为了配合该国这方面的特殊爱好,总部批准在上海工厂成立机库门事业部,游梓晖就来了中国。
游梓晖来中国前在美国待了整整十年,在美国大学毕业后就加入美国多卡门业机库门工厂,在设计部一直做工程师。他被调到上海工厂任机库门事业部经理,还是他第一次来到祖辈生活过的中国大陆。游梓晖在上海工厂直接向方自归汇报,同时也向美国机库门工厂的总经理虚线汇报。
方自归刚刚与游梓晖接触那几天,小心翼翼,直到有天中午在公司食堂里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发现游梓晖是统派,才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