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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化身?”
离了圣母宫回返五部洲的路上,大法师听着李长寿的讲述,一时间也是感慨不已,叹道: “为生灵化作六道轮回盘,却还要背负生灵留下的残念,后土娘娘当真…… 师弟啊,若你有办法,就出手帮帮后土娘娘,你素来主意多,若是能助后土娘娘化解这份痛苦,也是大功德一件啊。”
“师兄……” 李长寿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他这是单纯想为地府、为生灵做点事,天道老爷不给功德,他难道就不去帮忙了吗? 当然,积极性肯定会受到一定的挫伤。 李长寿认真思索了一阵,言道:“师兄,此事恐怕我一人做不来。 根据圣母娘娘所说,后土娘娘此时已诞生的化身中有憎恶,我修为浅薄,怕是还未靠近,就已被这化身灭杀了。”
玄都大法师斟酌一二,“此言有理。”
李长寿顿时心底松了口气,有大法师在旁护持,便是进入六道轮回盘也能应对自如了。 ——自家圣人老爷总不可能,任由他们两个一同陷在六道轮回盘不管。 然而,玄都大法师左手一翻,玄黄塔、太极图同时现身,在他掌心轻轻盘旋,送到了李长寿手中…… “努力!”
大法师顺手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做师兄的,怎么能去分长寿你的功德?我跟老师,永远站在你背后支持你,放手去做!”
“多谢师兄!”
李长寿感动莫名,双手捧着两件防御类至宝,对着大法师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而后低声喃喃:“若如此,虽说间隔短了些,倒是也可以让孔宣道友还上欠我的人情,嗯,这般我又欠了孔宣道友人情。 这个倒也不难还上,他想去兜率宫逛逛来着,也不知老君会不会准许……” 已经抬起左手,要破开乾坤离开的玄都大法师,动作为之一顿。 李长寿看着面前这两件宝物,心底的安全感几乎溢出来。 “咳,为兄想了想,”玄都大法师转过身来,带着温和的笑容,“此行让长寿你自己过去,确实有些不妥,毕竟谁都不知,六道轮回盘中的具体情形如何。”
言说中,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太极图默默地拽了回去。 “多谢师兄!嘿嘿。”
“你这家伙,”大法师咬牙骂了句,“当初文净道人也就算了,知道你策反她不易,现如今……哼! 莫要胡乱给为兄安排这事,逍遥自在何须人伴?红绳一牵尽是麻烦。”
李长寿收起玄黄塔,眯眼笑着,跳到大法师身旁,拱了拱手:“师兄,咱们不如先去金鳌岛上逛逛,那里也有件稀罕事。 顺便也容我想想,该如何才能帮上后土娘娘。”
“那里能有什么稀罕事?莫不是有人结成道侣?”
“刚好相反。”
“哦?”
大法师眼前一亮,在脚下凝出了一片白云,带着李长寿朝五部洲而去。 李长寿则是闭目凝神,寻找着后土之事的解决之道。 这算是,他自洪荒修行以来,面对的最为棘手、也最难处置的问题,算计、谋算全然无用,甚至不知自己该做到哪种程度。 后土娘娘这种情形,用女娲娘娘的话语来说,就是替无尽生灵承受了七情之念,从而让自身陷入崩溃的边缘,诞生了七只化身,这些化身都是后土娘娘自身七情的所化…… 在李长寿的理解来看,这是后土娘娘将自身一个完整的‘人格’,根据七情,拆分成了‘七个人格’。 不错,这就是人格分裂。 李长寿在古籍上看到过不少炼气士人格分裂的例子——许多炼气士的心魔,就是因一直压抑、躲避某种情绪,进而产生了扭曲的人格。 这种人格分裂,与洪荒主流的化身之道完全不同;前者是不受控的,后者则是以炼气士自身意志为主。 最先走出的三个七情化身,分别为哀、欲、恶,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抵达六道轮回盘的生灵魂魄,绝大多数都带着因死而产生的哀; 而欲望是生灵无法回避的东西,甚至可以算是生灵的基本驱动力,恶往往与之有所关联…… 将七情都纾解了,是否就可让后土娘娘从这般痛苦中挣脱出来? 李长寿放了半数心神在小琼峰密室中,摊开一张白纸,开始用老办法整理思路。 女娲圣人的一句提醒,在李长寿看来至关重要。 他真正的优势,就在于洪荒原籍生灵所没有的‘奇怪想法’。 神通、法力,当前的洪荒中,谁还能超过圣人? 若是神通法术能帮上后土娘娘……其他圣人会如何做,李长寿也不敢妄言,但女娲圣人明确表露过,她若能出手,自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后土与她曾是对手,也曾为好友。 “唉……” 临近金鳌岛,李长寿突然叹了口气。 玄都大法师温声问:“怎么了?”
“我突然有些感慨,”李长寿低头说着,“常听人说,好人定有好报。 可后土娘娘为了众生牺牲自我,化作六道轮回盘后,却又不断承受着众生反赠的痛苦。 这看似美好的三界,多数人的幸福,却需少数生灵去承受痛苦…… 唉,当真不知该如何评说此事。”
大法师笑道:“怎得突然这般深邃?长寿、咳,长庚啊。”
“我在。”
“这就是道。”
李长寿不由一怔,站在大法师身旁出神许久,随后哑然失笑。 他摇身一变,化作了白发白袍天庭水神的模样,笑道:“师兄,我有一问。”
“讲。”
“道所显,可有对错,可有正逆,可有善恶?”
“自是没有的,”大法师温声道,“道与你我无关,你我不过并道而行,寻道之始、终。”
“但师兄,生灵有对错,也有善恶,”李长寿轻声道,“生灵可为一道?”
这次换做大法师一怔,负手沉思良久,而后哑然失笑,继续温声道: “若以万千生灵论,生老病死、七情六欲,自是大道。 但以单个生灵论,它是大道与真灵的震鸣化生,不可以道而论。 故,你我追求自在逍遥,却不可越道而行,就如经常提及的那般话语——随心所欲却不逾矩,生灵方可与道相伴、心轻神松,其乐无穷。”
李长寿低头琢磨一阵,对着大法师做了个道揖,“多谢师兄解惑。”
“善。”
大法师含笑点头,暗自捏了把汗。 乖乖,这小家伙具体悟到什么境界了? 这才几百年? 这要再修行个几百年,下次问出的问题,岂不是…… 大法师扭头看了眼再次陷入沉思的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是时候,回玄都城养老了啊。 …… 李长寿和大法师抵达金鳌岛时,金鳌岛上正是仙来仙往、流光不断。 金鳌岛上无事的炼气士,都帮赵公明到处送信去了。 赵公明也提前讲明,他这次广邀好友,前来金鳌岛上做个见证,是为了讲述他与金光圣母在道侣这一路上的尝试和努力,并宣布两人正式…… 恢复普通同门身份。 大法师听李长寿说起此事时,也是笑的不行,这般新奇事,在洪荒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不过,肯定不会有什么天道功德降临。 大法师与李长寿并未直接现身,而是躲在了金鳌岛的角落,前者兴致勃勃地看截教仙各种布置,后者则是专心思索,该怎么才能拿走地府的大功德。 功德金身可期,李长寿心底却完全没什么兴奋感; 对于李长寿而言,帮后土娘娘解决七情化身的难度,比杀足够数量的上古业障大妖,还要难过百倍。 这毕竟是圣人都难解的难题。 把这当做病痛,李长寿觉得自己最先一步要做的,就是阻止‘病情恶化’。 但这如何能阻止?让六道轮回之事停下?天道不允,后土娘娘自身恐怕也不会答应。 几个时辰后,金鳌岛上汇聚了千多名截教仙…… 大法师看李长寿一直凝神思索,在旁叮嘱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哪怕你帮不上什么,也不会有人怪你。 毕竟这非你的责任,你不过是仗义出手。”
李长寿故意露出几分坚定的目光,低声道:“为了功德也要拼一把!”
大法师哈哈笑了两声,抬手对着前方一点。 “看,你的谁来了。”
李长寿抬头看去,便见天边云上泛起了一团云雾,三道倩影自云雾中缓缓现身,却是三仙岛三霄仙子尽数被赵公明请了过来。 大法师问:“咱们要不要现身?虽然应酬寒暄会麻烦一些。”
“不必,我打个招呼就是。”
今日是赵大爷的场子,总不能抢了赵大爷的风头。 李长寿传声轻唤:“仙子,我与玄都师兄藏身在此观礼,稍后还有要事去做,今日便不现身相见了。”
云霄抬头看来,只是一眼就看向了李长寿与大法师的藏身地,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对着李长寿轻轻颔首。 李长寿:…… 果然还是自己修为不到家,有太极图遮掩传个声,这都能暴露了! 侧旁,琼霄眼珠一转,轻轻嗅了嗅,嘀咕道:“好奇怪。”
“怎么啦?”
碧霄眨眼问着。 “有种白发老头的朽味,”琼霄咂咂小嘴。 云霄有些无奈地看向琼霄,柔声道:“莫要这般调侃,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琼霄和碧霄对视一眼,顿时笑作一团。 “哈哈哈,”大法师抚掌轻笑,言道:“云霄师妹的性情,确实温柔呐。”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忽而闪过一道灵光,但这灵光闪过的太迅速,他竟未能捕捉到。 当年后土娘娘身化六道轮回盘时,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里面,是否又包含了问题的答案? 李长寿再次闭目凝思,任耳旁繁华喧闹,始终不受打扰。 黄昏时分,分手庆典正式开始。 截教千多名仙人聚在宝池旁,上上下下将整个宝池围了起来,几名前来捧场的圣人亲传弟子在云端停留。 赵公明先向前迈出几步,走到众仙围出的空地,对着四处拱手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今日冒昧请各位同门过来,只是为了做个见证。 若打扰了各位同门修行,还请多多包涵。 此事,本是公明与金光师妹之事,但此前便得各位同门关注,故今日请各位前来,一并将话说清。 今日并无糟心事,自得逍遥一身轻。 我与金光师妹外出游历……” 赵公明开始讲起了他与金光圣母的小故事,截教众仙都安静听着。 金光圣母很快也站出来,言说自己已明了本心,对公明师兄太过敬仰,以至于想与之结为道侣,但两人相处下来,却发现彼此并不合适…… “师兄,咱们去地府做事吧。”
“想的如何了?”
大法师在旁问。 李长寿摇摇头:“只能先去与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接触下,最好是与后土娘娘本身进行交流,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些线索。”
“善。”
大法师身周道韵流转,两人坐在云上悄然退场。 正此时,在远处的云霄仙子抬头看来。 李长寿含笑摆手,云霄也露出淡淡的微笑,在李长寿身形消失之前,点头示意。 路上,大法师突然想到了点什么,抬手摁住李长寿肩头,问: “你与云霄相处如何? 该不会也如公明师弟与金光师妹那般,觉得彼此相处完全不合拍吧?”
怎么都在担心这个。 李长寿将话题引到了后土娘娘之事,与大法师讨论了一阵,已是到了酆都城外。 有大法师带着,赶路确实方便了许多。 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就此事直接跟巫族摊牌,让地府阴司全力相助。 当下,大法师放出威压,与李长寿一同展露身形,出现在了酆都城外那低矮的天空中。 十殿阎君齐齐被惊,酆都城内外的鬼哭狼嚎之声瞬间静止,正在山顶大块朵颐的牛头马面哆嗦了几下。 “牛,我们是不是调料要多了?咴儿……” “不、不至于吧?一点调料,大法师怎么都亲自来了!”
还好,李长寿下一句是:“十殿阎君,尔可知罪?”
牛头马面齐齐松了口气,抱紧了各自身旁的调料罐。 于是,半个时辰后。 李长寿先厉后松,逼十殿阎罗说出地府忧患、后土娘娘实情,提出会与大法师出手,看能否帮后土娘娘摆脱这般‘顽疾’。 论套路,阎君自不会是天庭水神的对手。 十殿阎君不只是将地府这点秘密,事无巨细一并说了,还对李长寿感激涕零,仿佛命就交托给李长寿了一般。 李长寿提出,先去十八层地狱下寻‘哀思化身’,众阎君自不敢拒绝,由秦广王和楚江王亲自带路,引李长寿和大法师入了十八层地狱。 一路惨烈的奇景无须赘述,他们径直到了十八层地狱最底层; 两位阎君解开四十九重禁制,踏入了一片天道之力无比浓郁的幻境,抵达了李长寿见过的那片湖泊。 “大法师、水神……两位看过就知了。”
秦广王叹了口气,面色颇有些复杂,抬手结印,四道身影自行前飞,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前行不知多远,李长寿再次见到了,那位蜷缩在湖面上的女子。 秦广王和楚江王齐声禀告: “祖,大法师与水……” “唉~~~” 那趴在水面上的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抹浓浓的道韵流转开来,让李长寿道心几乎失衡。 那女子一动不动,轻灵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悲伤: “见我做什么,又何必见我,一切都是徒劳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 呵呵,我的兄弟姐妹都已死去,我为何还要存在着……” 两位阎君顿时泪眼低垂,沉浸于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大法师与李长寿已是落在这女子十丈之外,两人齐齐做了个道揖。 大法师朗声道:“娘娘,不知可否与我师兄弟二人相谈一番?”
女子趴在那动也不动,轻灵的嗓音多了几分有气无力: “没用的,不必了,回去吧,趁着天地还没被毁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吧。”
她说这些话时,身周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那股奇妙的道韵,大法师都必须主动去抵御。 李长寿在旁问:“娘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你的吗?”
女子低声道:“帮我什么?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吗? 外面不过是大点的囚笼,天地都是一场梦幻,我在这里很好,就这么慢慢地枯萎,慢慢地消逝……” 李长寿和大法师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默契地迈步走向前。 趴在那的女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继续默默地流泪,白皙的肌肤更显柔弱,那黑色的纱裙似乎又象征着某种不详。 李长寿将玄黄塔收入元神处,盘坐在这女子面前,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主动发起攻势: “不是,你让我来救你的吗?”
女子睁开眼来,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散发着浓浓的悲伤,疯狂冲击着李长寿心防。 李长寿赶紧去想一些快乐的事…… “没用的,”女子喃喃着,“谁都救不了我,我只能在这里沉沦,我的心已经死了。 你是谁……算了,随便你是谁,你觉得我们活着是为什么呢?”
“为了……” “很累不是吗?悲伤那么大。”
女子静静地说着,一只手带着银色的锁链慢慢抬起,拉住了李长寿的长袍衣角。 “灵就是为了在世上受苦,所以才盼望走到终点的解脱吧,你的经历、你的感想,又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灵眼中的世界,不过是自己心神构想的罢了,这样的世界,又为什么要存在呀?”
“这个……” “唉,”女子幽幽地一叹,“这种问题都回答不出,怎么救我呢? 哪怕只是骗骗我都不会吗? 这个悲凉的世界,我的眼泪终究……” “能坐起来聊聊吗?”
李长寿试图掌握主动,然而…… “有意义吗?我坐起来就会改变想法了吗?你还是不懂啊年轻人,世界都是虚假的,都是无用的,最后都是虚无的。 谁又能拯救谁呢? 都是笑话罢了,如果没事就离开吧,让我在这静静地趴着好吗? 我已经尽力做到不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别人,还要我怎么样呢?悲伤,那么大。 这湖的水,我的泪啊。”
李长寿站起身来,身影几次闪烁,迅速在这女子身旁退开。 治不了,没救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