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1 / 1】

罗素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一层又一层雾气浮现在眼前，鼻尖微微泛起酸涩之感，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因为这样有扮可怜的嫌弃。她转了身去，日头正好，一抬头面对眩眼的光晕，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也被逼了回去。“陛下把这话收回去吧，我宁愿当个无名无分的小宫女，也不愿意去做什么娴妃。”秦炀何尝不知道她的顾虑，于是循循开导她，道：“其实当年吴夫人临终前让你不为人妾室，一来是因为你姐姐的缘故，二来吴夫人出身良好，不屑为妾。但天子嫔妃与寻常人家的妾室并不一样，先帝的明佳贵妃是首辅之女，现今的贵太妃也是老尚书之女，自古以来能伴君身侧的，哪怕是淑仪婉仪美人才人之流，也多是名门贵女，更何况你与朕两情相悦，只是暂时屈尊妃位，朕不会让你重蹈你姐姐的后果，也发誓会一生一世爱重你。”他说着想去牵她的手，“素妆，就当是为朕着想，就做出这一个小小的让步吧，真是没有法子了”可罗素妆却决然推开他，“陛下的意思，是给我一个妃位，便要我感恩戴德吗？”秦炀忙说不是，真是头昏脑涨，连手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了，又去牵她的袖摆，近乎哀求的口吻，“你当朕不想与你结发为夫妻吗，怪只怪那个百里安迦实在恼人，他瞧上了你，非要在内阁面前提及你，还要以正妃之礼迎娶，内阁那些老迂腐听了个个眉开眼笑你与朕现下没有名分，韩大学士又对上回朕罚了贵妃的事情颇有微词，朕只有想着先把你安置进后宫，才不教外人把你抢走了。”真奇怪，要是换做从前，罗素妆大抵会心疼他，觉得他实在为难，可如今却如拨开云雾般，脑海中一片清明。她失望地摇头，看似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让步，是自己太过执念于亡母遗言，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哪怕这一次委屈了她，愿意封妃，可下一次又会是什么？譬如碍于戚将军，他必须要在贵妃和她之间周旋，再譬如戚家即便是倒了，再有重臣想要送女儿进宫，他是不是也必须要先应承下来？她不否认等有一日他真正揽权了，会一心一意对她，可要等到这一天还要多久？在此之前，她作为他后宫众多嫔妃的一员，会不会已经变得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会不会二人之间弥足珍贵的情意早就消耗殆尽？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和他之间有这么多矛盾，原来所谓的爱情在现实面前是如此不堪且脆弱，原来阶层门第真的是一出生便注定的。罗素妆彷徨在原地，无措地捂住了脸，泪水终于从指缝间漏了出来，秦炀轻声细语地安抚她，说：“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对你”他以为她哭的是要违背亡母遗言，却不知道她是在哭她那自以为是的爱情。关于罗素妆要封妃的消息，泠霜是从大皇子口中得知的，彼时人正在她的漪兰宫玩棋子，泠霜有意打听，便问他素妆好不好。大皇子一对眉毛纠成了结，说好也不好，“父皇来了一回，要封素妆姐姐当妃子，然后姐姐便哭了。”泠霜心下一怔，这个剧情原书里没出现过呀。不过罗素妆那样的性子，让她为妃似乎也不并太可能，关键是为什么秦炀会这么急于把她纳入后宫？自己忙着整理那孙海连的账册，难道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剧情？大皇子见她痴痴不语，小小的人儿也隐约明白了许多，他轻声问道：“素妆姐姐要成嫔妃了，娘娘是不开心了吗？”泠霜还沉浸在复盘剧情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上，对于大皇子的询问也不过唔了声，随意拨弄了两下棋奁上的流苏坠子，打趣道：“她既要封妃，往后你可不许再叫人姐姐了。”可大皇子团团的脸上却露出少见的老成，他抿着小嘴道：“素妆姐姐不想当父皇的妃子，我看见了父皇走后，她哭的很伤心。”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秦炀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下半晌泠霜专门派人出去打探情况，兜兜绕绕，还是没半点音讯，她隐约觉得和男二百里安迦有某种关联思前想后，去了西宣门外。蓼烟不在御前当差的时候，大多都在自己的值房内办公，今天也不例外，他正专心致志处理着手上的琐事，乍闻房外响起声音，小火者诚惶诚恐的声音，“指挥使是在里头，贵妃娘娘少待，奴才进去通传。”蓼烟慌忙撂开手上的册注，径自去了门外相迎，珠围翠绕的贵妃站在廊下，耀眼的让他不敢直视。泠霜很和煦的样子，道：“叨扰指挥使了，本宫来是有要事相商。”蓼烟比了比手，把人请进去奉在上座，拿出珍藏的好茶泡上，毕恭毕敬送了上去，才道：“微臣这里简陋，比不得漪兰宫，娘娘宽待着些。”四下无人，泠霜也不客气，直接点明了来意，“听说陛下要封罗姑娘为妃了？”蓼烟并不意外，神情平静道：“是，岁国的三皇子在垂拱殿当着内阁大臣们的面，说要娶罗姑娘为妻，陛下慌了神，便想先给罗姑娘一个名分。”他言简意赅，甚至都不同她先绕上一圈，这样的信任让泠霜安心，安心之余又觉得愧怍，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该不该问他。踌躇之时，蓼烟似乎察觉到了，笑容里含着宽慰的味道，“娘娘与微臣不是朋友吗，既如此，没有什么不好张口的。”泠霜脸颊一红，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慢吞吞道：“罗姑娘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据说她曾在娘亲临终前立誓，此生绝不为人妾室指挥使觉得她真的会肯吗？”这事说不准，肯或不肯只是一念之间，倘或罗素妆想开了，兴许也觉得先得个妃位很不错，所以实在是悬得很。蓼烟摇着头，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罗姑娘若有愿意体恤陛下的心，或许肯退让一步，不过眼下症结所在，是取决于陛下。若陛下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要委屈罗姑娘，即便如意了，二人也要离心”意思就是哪怕真的成功封妃了，罗素妆何等通透的人，只怕也明白了她在这件事情中是作为牺牲品的存在，这很致命，一旦内里的本质变了，再如胶似漆的感情也会在顷刻间崩塌。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易碎，那些曾经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人们，在许下山盟海誓时未必是假心假意的，至少在那之后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认为彼此是此生挚爱。可后来呢，他有他的不得已，她也有她的难处，真的日夜厮守在一起，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并不因一句甜言蜜语就能解决。爱情里最可贵的是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宁愿牺牲也要成全，是所有的选择放在一起，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彼此，哪怕会为之付出沉重代价。扪心自问，秦炀能做到这样吗？因为她的介入，他和罗素妆还没机会将感情发展到大后期那样‘君生我生，君死我必不独活’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秦炀还处于对权力的追逐期，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足以让他的思想觉悟到达到巅峰。泠霜觉得很感慨，她不由地叹息，“这罗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或许吧，但他人可怜与否和自己没有关系，蓼烟看着她，只希望她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好好在一起。回宫的路上，泠霜和六神说：“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或许男主并不是女主最好的归宿，这句话是在告诉我，我之前写的书都写错了吗？”六神满头黑线，“我什么时候说你写错了，不要诬赖好人好吧。”泠霜心不在焉道：“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写错了，要不然为什么本本扑街。”一边说着，一边踏进漪兰宫的门槛，却见遥知候在廊下。她指了指里头示意道：“陛下来啦？”遥知道是，提醒了她一句，“陛下心情不大好，娘娘小心伺候着，可别冲撞了。”算是给她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生怕待会贵妃听说了陛下要封妃的消息会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