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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书生立马打开床底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件夜行衣。片刻功夫,他便来到西江月的东边。
西江月坐北向南,临江而建,前院是个三层高的酒楼,和其他酒楼一样,越往高层接待的客人就越高端。后院是个“回”字型的院落,两层共十八间客房,中间是一个花园。前后院之间有一个荷花池和一小片桃林,墙外两侧种有两排桂花树。此时倒也算清静。
书生在墙角蹲了数息之后,一个纵身,跃上八尺高的外墙,接着宛如狸猫般,窜到池塘边的凉亭上,然后脚下一点便飞上了房顶。他刚伏下身来,一个忽轻忽重的脚步声,从前院渐渐靠近。他知道,这是店小二阿德,两年前摔伤了腿。
只见阿德端着两碟点心,慢慢地上了对面的楼,在“云中岳”停了下来,轻敲两下房门,说道:“客官,您要的点心来了。”房门咿呀开了一半,一只小手接过点心,另一只手在托盘上放了几个铜板,接着一个娇柔稚嫩地声音响了起来,“有劳大叔了,这些小钱给你买宵夜。”
在阿德的感谢中,房门又轻轻关上了。
虽然阿德挡住了那人的脸,但书生可以肯定,这就是今天在码头见到的那个小丫鬟。待阿德走远,他观察片刻后,纵身来到走廊,屏气凝神,轻飘飘地来到那客房的窗下。他知道那少女的武功了得,稍有不慎,便会被察觉,所以分外地小心。
一阵淡淡的玫瑰香味从房间里漫了出来,书生心跳加速了一下,暗自想道:“那姑娘不会正在沐浴吧,要是被老杨那家伙知道了,采花淫贼的名头肯定逃不了。咦,房间里并没有水声,只是有人在嚼东西。嗯,另一个人应该在翻书。”
紧接着,他便听到那丫鬟的声音说道:“小姐,这些点心还不错,你不尝尝?”
“我不饿,你慢些吃。娘亲说过大晚上吃甜食容易胖,你就不怕将来变成胖姑娘嫁不出去么?”那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
“胖就胖呗,为了怕长胖而放弃好吃的,我才不干呢。再说那些臭男人有啥好的,我才不嫁……”
书生听了半天,都是小姐和丫鬟间的私己话,由吃讲到脂粉、花艺之类的,始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屋内便熄灯了,接着便是窸窣地脱衣声。他微微摇了摇头,退出了院落。
回到书院,他将夜行衣归位后,挪开床头,撬出第三块砖,从第四块砖中的暗槽处,掏出一块牛皮包裹,轻缓打开,一本泛黄的册子在微暗的烛光下更显陈旧。他坐在床边,看着册子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暗叹了口气,又把那小册子放回原处。一切整理妥当后,才去洗漱。
第二天早上,刚刚入梦的书生,被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拿着两条粽子,蹲在门口,打着哈欠。一看到书生,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微笑道:“老师,早上好。这是我娘包的粽子,叫我趁热拿来给您当早饭。”
“有心了,替我好好谢谢你娘。下次不要这么客气了,老吃你娘做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啊-哈-”书生接过粽子,也打了个哈欠。
“这些算什么呢,娘常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老师您这两年不辞辛苦地教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写字,对我们来说就是大恩大德……”
书生扬了扬手,止住了年轻人的话,从屋里拿出一本陈旧的《史记》,递了过去。“这本书,送你,有的地方我做了批注,你拿回家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谢谢老师,我一定好好看。哦,对了老师,我来是想跟您告个假的。昨天镇上来了个很漂亮的姑娘,要雇用两个熟悉我们这里的人当向导,我和林三有幸被看中了。所以,这两天的课我们都上不了了。”
“哦,那不错嘛。嘿嘿,这次收了不少银子吧。你小子,拿了钱给你娘多买点好吃的,剩下的让你娘帮忙存着,别老是和你那帮兄弟胡吃海塞,都要娶媳妇的人了!“
唐七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嘿嘿笑道:“老师,林三还在码头等我,那没事我先走了。”
书院是镇上几个有钱的大户一起合办,算是他们的私塾,在书生到来之前,只有一个老秀才。前两年老秀才因为年迈回老家养老了,便只剩书生一人。原来书院一天四堂课,午时休息一个时辰,后来书生便用这一个时辰给那些穷孩子上课,书和笔墨纸砚都是用自己的俸禄买的。一开始有两家大户坚决不同意,但当镇上首富唐员外公开支持后,反对的声音就渐渐消没。
书生一边吃着粽子,一边想着方才唐七的话,“莫非那姑娘真的只是来游山玩水?不行,今晚还得再探一次。”
申正,书生刚走出学堂,便看到老杨那夹着皱纹的笑脸。“饿了么?给,来两口,垫一下肚子。”老杨递过手中的酒壶,拉着书生便往刘木匠家走。
“咦,又不在,平常阿贵连门都不关的,这两天居然上了锁,难道他出远门了?可这两天我一直在码头,也没看到他去坐船啊,难道走的是富吉那边的路?”老杨看着紧闭的大门,喃喃道。
“可能他有急事,或者去探望什么亲戚。”书生拍了拍老杨的肩膀。
“听说他没啥亲戚了,自从他老舅死后,就没离开过镇上。”老杨上前,推了推门,喊道:“阿贵,阿贵,你小子死哪去啦?”
这时,卖鱼的阿生和卖豆腐的阿燕闻声走了过来,他们与木匠同住这条偏巷。两人回忆了一下,都说前天入夜后,就没见过木匠了,至于这锁什么时候上的,他们也不知晓。
老杨皱了皱眉,对书生他们说道:“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阿生,把你家梯子拿过来,我们进去看看。”
不一会儿,三个男人从侧墙爬了进去。一行人才跨过天井,一只黑猫从客厅里跑了出来,老杨认得那是阿贵养了三年的“老黑”。他二话不说走了进去。随即看到屋里一片凌乱,阿贵趴在卧室门口,衣衫不整,后脑受创,头发和地面的鲜血已凝固,看来已死去多时。
老杨和书生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诧疑。书生止住了正在骂娘的阿生,让其赶紧到衙门报案。待阿生走后,他也蹲了下来,和老杨一起查看尸体。
片刻时间,门口便聚了十几个街坊邻居,七嘴八舌地说着那死去的阿贵。紧接着,大门被砸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个走了进来,对老杨他们拱了拱手,说道:“杨爷,文先生。事情的经过阿生跟我说了,你们刚才有没有发现蹊跷的地方?”
“陈龙,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才大致看过了,阿贵是被人从后面打死的……”老杨皱着眉道。老杨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妈了个蛋,谁这么狠,杀人不用偿命的么。”一个矮胖的捕快,横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挎着小木箱的高瘦老头。那胖子进到客厅,也不去看尸体,直接问“老陈,看出什么了?啊,杨爷,您老好呀。哟,文先生,你也在啊。”
老杨对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客厅,走进了旁边的木工坊。不一会儿,书生站在了他的后面,叹了口气,“这个木马,是你送小轲的?”
“嗯,他说想要学骑马,我年前便找阿贵做这个木马。呐,四条腿微弧,可以左右摇动。哎,这马鞍里的棉絮,还是前些日子我到省城买的。可他妈的,阿贵竟然死了!”
“这镇上很久没发生命案了,奇怪,平常也没听说阿贵和谁有仇啊。而这几天除了那几个商队,也没什么可疑的人走动。我看阿贵死了差不多两天了吧?”
“应该是,尸体都要发臭了。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他应该是被人偷袭致死的。凶器还没找到,屋里和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可奇怪的是,凶手杀了阿贵后,为何还要给门上锁。”老杨倚着木马,轻声说道。
书生拿过老杨的酒壶,喝了两口,点了点头,道:“嗯,有点蹊跷,这事让陈捕快他们查吧。时候也不早了,阿荣他们还等我们呢。”
老杨接过酒壶抿了口,走回厅上,对陈捕快低声了几句,便与书生走出大门。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如果不是被衙差挡着,估计都要进门了。有几个还大声问了老杨几句,都被他摇头拒答了,而书生则在门阶上瞄了几眼人群。
“今天是圩日,食材一大早就买好了。走,回我家拿东西,顺便找找看,有啥好东西是可以送轲仔的。”
“你做的饭菜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等会多打点酒,今晚咱不醉不归。反正我已经给那帮猴崽子放了几天假。”
老杨的家不大,但东西蛮多,横七竖八地堆着各种的杂物。一阵翻箱倒柜后,老杨找出一把样式古朴的匕首,他擦拭了一下灰尘,放进怀里。接着去地窖搬了一大坛酒,塞给书生后,转身又进了厨房。
书生抱着酒坛,看着老杨双手提的食材,咽了咽口水,然后笑嘻嘻地为老杨“开路”。
“阿荣,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来买菜,你咋还杀鸡了呢。”才进萧家,便看到阿荣在天井给一只大公鸡开膛破肚,老杨一边进厨房一边嘟囔。
“杨大哥,昨天我也说了不用破费啦,你还买这么多。昨晚的鱼还没吃完……”阿荣看着老杨进出厨房的身影笑道。
“阿荣,小轲和嫂子呢?”
“哦,他们去菜地了。”
“你还不知道吧,木匠阿贵被人杀了,凶手还没找着,你们这里有点偏僻,要当心些。”书生蹲在阿荣边上,左右环顾了一下,继续说道。
“阿贵死了,怎么死的?”阿荣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问道。
于是,书生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叮嘱了一番。他心中暗想,“为了他们的安全,得尽快帮忙找到那凶手才行”。
正当他低头凝思的时候,小男孩活蹦乱跳的拿着一根萝卜,走了进来。看到他,兴高采烈地爬上他后背,“文伯伯,我们去骑牛牛吧。”
“哈哈,那你先把我昨晚教的那首《静夜思》背一下。”说完,书生一把将小男孩抱转过来。待小男孩一字不漏地背完,两人又嬉戏打闹了一番。
若干年后,每当萧轲想起童年生活时,文伯伯便是那美好回忆里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在欢声笑语中,夕阳悄悄地迈过山岗,附近的炊烟也缕缕升起,农人家的晚饭一般来得有点晚。当老杨把最后一味红烧肉端上桌时,书生早已把带来的桂花酒满上三大碗。这不是一家子胜却一家子的五个人,其乐融融地开始品味这丰盛可口的晚餐。
气氛融洽,连萧氏也在老杨的劝说下喝了半碗酒。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将近尾声时,老杨拿出那把匕首,塞到男孩手里,说道:“轲仔,这匕首是我早些年行走江湖时得到的,现在送给你。这个很锋利的哟。”说罢,老杨拿起一块瓦片,用匕首轻轻一削,瓦片断成两片,切口异常整齐平滑。小男孩见匕首锋利,很是喜欢,连说谢谢。萧阿荣夫妇则是直说东西太贵重,不能收。但面对老杨的坚决,两夫妇也唯有再替孩子感谢一番,收下了。
接着,老杨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翻开红布,只见上面用朱红写着“伏虎拳法”。
老杨抚摸了几下,带着淡淡笑意说道:“当年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位武林前辈的青睐,临别之际他赠了这拳谱给我。可惜我那时年龄大了些,人又笨了点,后来虽然按照上面的功法勤学苦练,但只不过习得一些皮毛而已。轲仔,你不是要跟我学武功吗,这拳谱转给你了。哈哈,我怕自己这半桶水把你教坏了,等你再大些,就自己学吧,这上面的公仔画,教得很详细。”转过脸,对书生道:“文老弟,这书你先替轲仔收着吧,有空就教他背诵上面的心法拳理。我想我们的轲仔这么聪明,将来一定大有所成。”萧阿荣夫妇自是又一番感谢。
书生笑了笑,接过拳谱,对着男孩晃了晃,道:“小轲,哈哈,你又有书要背啰。”把书收好后,他从怀着拿出一个盒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只见盒里装的是一块寸许大的铜猴吊坠,猴子的雕工甚是普通。看着老杨略带嘲讽的眼神,书生讪笑道:“小轲,伯伯我没啥余钱,在梧州城看到这个猴子,就买来送你这小猴子。喜欢吗?”他边说边给小男孩戴上,最后在男孩耳边低声说了句“答应伯伯,这猴子你一定要好好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