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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求你帮帮玉苹,叫我爹娘同意了罢。”
陆奶奶听着孙女这一声声的哭诉,何尝忍心,但老大已经给玉苹说下了人家,且彩礼也要了,怎好出尔反尔。
不禁又恼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你说你,怎么就给玉苹定了这样一门亲事,你想法子退了去。”
陆大伯被说了有些不高兴,心说都说下了还怎么退,退了再上哪找去。
倒是周秀珍,将话接下来,“明日我去四女家,将这门亲事退了,玉苹就听她小叔的,先在外面做两年活,亲事以后再说。”俗话说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玉苹若是再寻一次死,周秀珍怕是没今次这么幸运能及时解救制止。
“娘……”陆玉苹又一头扎进周秀珍怀里,像是抓住了把救命稻草,心下一松,抱住她娘泪流不止。
陆大伯囔囔:“好,要去你去。”然后便摔门出去了。
翌日一早,周秀珍在陆季秋的陪同下去了和县说下亲事的男方家,二人好说歹说,又是赔礼又是赔钱,费了不少口舌才将这门刚说下的亲事给退了。
又过几日,陆季秋带着陆玉苹去了芜县一家缫丝厂,与那里的管事签了一封契书(即合同),陆玉苹在这里做工两年,雇主需每月按时给发放工钱,然后双方各按了手印,自此陆玉苹就在缫丝厂安住下来了。
而观了整件事情经过的陆轻尘却满怀悲凉,她虽讨厌二堂姐,却也真心希望她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可偏偏发生了这样糟心的事,贞洁于古代女人堪比命还重要,二堂姐为人所强迫,明明非她之过,却要遭受全村以及家里人的唾弃。
陆轻尘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这个村子表面上看着平静祥和,可它终究处于封建时代,愚昧、无知、贫穷、落后,才是它原始又本真的形态。
陆轻尘来到河边,河水缓缓流淌,河两岸栽有垂柳,柳枝轻拂,在河面清浅摇曳,树上蝉鸣吱吱作响。
她看着河水流走,想到后世人们将历史比作长河,她从河的另一头来,如今倒回一大截,她就好比河中流沙,要在这浊浪中淘洗一遍,最终也不知流向何方,是不是随波逐流,泯泯于众。
陆轻尘就这么茫然站着,忽然有女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几个妇人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
几人边走边说:“听说周秀珍家的那丫头被送出去了,被送去哪了,你们知道吗?”
“好像是跟着陆老二走的,听人说送去县城做活去了。唉,不管送去哪,出了那种丑事,这村里是待不成了。”
“何止待不成,这一出去,怕是以后再不能回来了。可这又能怪的了谁,小小年纪竟与男人鬼混,活该她落得个如今这步田地。周秀珍还想着将她配个哑巴,换作是我,早就乱棍打死了。”
眼见着就到了河边,陆轻尘不想当面听她们嚼舌根,跳上石桥,往村南周爷爷家而去。
有个妇人叫道:“哎,那不是陆老二家的丫头吗,跑那边干啥去了?”
“谁知道!”另外一个妇人看了看,“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陆老二行事就不同常人,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要,偏要娶个带孩子的再婚妇,如今侄女也学他不走正路,果然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几个妇人嚼着舌根,一面从木盆里取出衣服,在河里涮了几下,而后捞起放于一块石头上,用皂荚在上面搓了搓,举着个棒槌梆梆梆敲起来。
陆轻尘已经跑远,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听见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
……
又过一月,马上就到了七月底,这日隔壁龙王村的韩家托人来陆家传话,陆玉英于昨日夜里产下一女,孩子哭声洪亮,母女平安。
陆家人正吃着早饭,听闻消息后大家都高兴不已,周秀珍更是乐的饭都顾不上吃完,将早就备下的一尺棉布,二斤红糖以及十来颗鸡蛋取出来,带上陆玉芹就要往龙王村看陆玉英去。
陆大伯喊住她:“急急慌慌做甚么,谁家没生过孩子,就你猴急。”
周秀珍翻他一眼:“你懂什么,牧升不在家,我这个做娘的不急,还指望你能过去看看?”
今年是乡试年,她女婿前些日子去省城参加八月份的乡试,玉英现下产女,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她当然要过去看望,不过是急了些,又有什么所谓。
周秀珍去后不久,陆家其他人也下地收割稻谷去了。陆奶奶这几日身上不大爽快,吃过饭后躺在床上休息,陆轻尘则留在家里照看陆承安,待大人们一走,她立马将院门关上,只要不磕着碰着,任由陆承安在院子里跑跳。
陆轻尘拿出她的《论语》一书,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背。
古代书本都是繁体字,虽说好多字她尚不能写出来,但是基本都认识。而且学堂里陆先生有教句读,她每次听讲时都会在书上用逗号和句号将一整段句子隔开,这样方便下次再读。
她这会儿背的这本《论语》书上就标满了标点符号。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
正背着呢,忽听陆承安“哇”一声大哭起来。陆轻尘赶紧放下书跑过去,只见陆承安捂着额头坐在地上哭个不住,身旁落了条扁担,想来是被砸着了。
“怎么了,娃娃哭的怎么这么厉害?”堂屋里传来陆奶奶的声音。
陆轻尘赶紧回道:“没事奶奶,小安不小心摔了一跤,哄哄就好了。”
之后她蹲下身拿开陆承安的手,“小安不哭,姐姐看看,伤的重不重。”
陆承安头上被砸了个包,陆轻尘不敢贸然上手去揉,只能诱哄,“小安不哭了,姐姐给你煮糖水喝好不好?”
果然陆承安一听有糖水喝,立马就止了哭。陆轻尘将他带到厨房,在纱布上蘸了滴油给他抹在患处,之后又拿了几块红薯糖丢进开水锅里煮化,不一会儿就熬出一碗浓浓的红薯糖水来。
等糖水温度合适的时候,陆轻尘喂给陆承安喝,陆承安脸上还挂着泪珠,陆轻尘替他拭去,问:“好不好喝?”
陆承安点头:“好喝。”他将糖水往陆轻尘跟前推了推,意思是要她喝。
陆轻尘笑笑:“姐姐不喝,小安喝吧。”等陆承安喝完了她才舔了舔碗底。
姐弟俩就这么坐在厨房,透过厨房的门,陆轻尘看见阳光泼洒了满院,院中梨叶沙沙,叫了一整个夏天的蝉不知什么时候再也没听到了。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
而她,来这里也整整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