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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还在畅想着战争结束之后的生活,梁兴扬心中已经百感交集,眼眶也湿润了。忽然,有人记起了梁兴扬的存在,抬头笑着问道:“梁道长,是不是你送我们回去了,这些愿望就都能实现?”说话的是个漂亮的姑娘,袖口还别着画着红色十字的袖箍,看得出是个卫生员或者军医,然而也混在这些亡灵之中。
梁兴扬看着大家满眼的憧憬,只觉得真相无比残忍,实在不想打破他们的希望,但是这些灵魂有大功德加身,很快就可以恢复神识,到时候什么也别想瞒过他们。所以虽然一时不忍,梁兴扬还是开口了:“回家看看还是可以的,但是恐怕大家没法和家人相守了,你们已经为了保护他们,牺牲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如今能够唤醒你们的灵魂,但是没办法把你们和生前一样送到家人身边。不过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想办法……”他满怀歉意的说,为自己残忍的打破了大家这片刻的希冀而感到抱歉。
“没什么啊,我们也不过是想想,您又何必觉得抱歉,我们总是会清醒过来,知道一切的,这又不是您造成的。”娃娃脸的小战士打断了梁兴扬的话,笑着说道,他在这些士兵中算是伤势最轻、恢复最快的,此刻最先明白了自己的现状,并没有丝毫的悲伤或者哀怨,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梁道长,我们的华夏现在好吗?大家都能吃饱、能穿暖吗?还有人敢欺负我们吗?”
这一连串儿的问题让梁兴扬更觉得辛酸,这些年轻人,在人生最好的年华遇到了人世间最残酷的战争,可是即便是魂魄不全,神识模糊,清醒过来之后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抱怨,甚至首先想到的是那些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同胞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当年袁潮刚醒来是如此,如今他们依旧是如此,不愧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啊。梁兴扬笑着点了点头:“好得很,如今大家不仅能吃得饱,一天三餐都可以吃肉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穿不完,还可以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样子呢。现在啊,谁都不敢欺负我们。”
“那就好,那就值了。”人群中有人笑着说,声音听起来欢快极了,“真想亲眼看一看啊,梁道长,您可以帮我们可以回去看看是吗?”这人笑着问,伴随着他的问题,人群中立刻响起很多附和声:“对,我们想回去看看。”想回去看看,看看如今大家都过着怎样幸福生活,知道自己的努力值了,就死也瞑目了。
梁兴扬觉得鼻子一阵酸涩,他是个活得太久的老妖怪了,几乎忘记了喜怒哀乐是什么,一般的事情都不值得他产生情绪波动,可是如今他就像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一样,总觉得控制不住眼底的泪花,于是别过头去抬头看了看屋顶,片刻才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当然,我就是为了带大家回去的。不止你们想念家里的亲人,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也想你们啊。你们还在世的同袍,虽然都已白发苍苍,还每年都去陵园等着,想要看到你们回家。”
“真好啊,还被大家惦记着。其实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我们被遗忘了也没有关系。”那个说想回去拉小提琴的姑娘笑着说道,把玩着垂在肩头的麻花辫,“我们又不是为了让大家记住才来的。”她虽然只是灵魂,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花都开了。
“人民不会忘记。”梁兴扬轻声说,却每个字都重逾千斤。
人群中发出一阵畅快而又幸福的笑声,梁兴扬刚想再说两句什么,却被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紧接着有人喊道:“梁道长,您快来看看,这位小同志好像伤的很厉害!”
梁兴扬立刻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一众灵魂很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将那呻吟的年轻人闪出来,梁兴扬看到那年轻人的身上附着了接近半具魂魄,而且那半具魂魄不止一个魂,竟然是三四个联军魂魄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混合体,此刻这半个混合起来的残魂居然再次苏醒过来,一双手紧紧掐住年轻人的脖子,试图再次杀死他。年轻人虽然奋力抗争,但是仍痛苦地躺在地上翻滚着。
梁兴扬一时也有些犯难,这年轻人是灵魂,攀附在他身上的恶鬼也是灵魂,而且因为许多年都纠缠在一起,他们甚至共享魂根。尤其是这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梁兴扬一眼就看出,那恶鬼与他纠缠的太深,丝丝缕缕,几乎遍布灵魂的每条经脉,实在不好分离。这年轻人能取得这灵魂的主导权,已经是意志顽强了。
不过梁兴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年轻人受苦,思索了片刻,梁兴扬抬手画了一道符,符咒入体,年轻人立刻停了下来不再翻滚,以一种人类完全没法实现的姿态僵硬地蜷在地上。
看年轻人忽然僵住了,围在他身边的灵魂都有些担忧,有人忧心忡忡地问道:“道长,他怎么了,不要紧吧?”
“没什么事,我只是用定身符定住了他。他的灵魂里渗入了太多恶魂,所以恢复的不如你们好,等我把他送回三花神域,再养些时候,总会慢慢恢复的。”梁兴扬仔细检查了这年轻人的灵魂,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他的情况虽然严重,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也是可以恢复的,毕竟如今他已经有完整的魂根了。只是梁兴扬想不明白,明明这年轻人已经将体内的恶魂完全压制住了,为什么恶魂会突然苏醒,并且有再次在他灵魂里蔓延的趋势?梁兴扬认真观察着,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了毕毕剥剥的碎响,他还不及回头,就发现眼前的灵魂们金色中燃着红色烈焰的功德光芒中,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黑气,梁兴扬惊叫一声不好,立刻丢出一张除秽符,接着洒下更多神农命火,这才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