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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踟蹰片刻,这才上前吃了起来。然而说是吃,不如说是狼吞虎咽。其间几度噎住,烟兰将温水朝他跟前送了送,才没叫那口气憋住。
吃过饭,少年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烟兰瞧他那憨傻的样子,只觉到底是低贱,这唇角的笑意不觉便有些轻蔑。然余光瞧见楚惊春递来的视线,晓得是叫她离去,当即自顾自扯了个由头撤身出门。
房门合上,楚惊春坐到桌前,拿起少年未曾用过的竹箸,用起桌上的残羹剩饭。
少年顿时目瞪口呆,那些被他用手抓过的饭食,就这样进入女子的口中。她的手那样白,人那样净,怎么能吃他剩下的饭菜?他手上的污泥,岂非要弄脏了她?
“你,姑娘你……”
少年欲上前一步阻止,又瑟缩着后退。他太脏了,怎么能靠近她?
楚惊春满脸不以为意,平静道:“本就是我的饭食。”
春和楼怎会给一个小厮备这么好的饭菜,原就是预备给她的。
少年愈是不知说什么好,恨不得将吃进去的饭全都吐出来,可吐出来有什么用,时光倒回才好。
楚惊春似不曾瞧见少年的难堪,静静用了些许,这才放下长箸看向他:“今日起,你来做我贴身的小厮,守着这扇门,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可能做到?”
“可以!”少年猛地点头,“我可以。”
楚惊春见他眼底一派纯净,纯净地冒了傻气,不由重复:“我说任何人。”
少年终于回过味来,迟疑了下,方是小心翼翼道:“姑娘,方才那位姐姐说,春和楼内一切都要听掌柜的。”
烟兰方才领着少年去沐浴更衣颇费了些时间,想来就是为了这些嘱咐。伺候楼里的姑娘,也该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楚惊春不以为意,只瞧着眼前单薄的少年,眸间带些冷意:“你记着,在这春和楼只有我是你的主子。守住这扇门,我便管你一顿饱饭。若是不中用,就继续露宿街头,讨饭去。”
这话说得,下意识就叫少年想要臣服。
明明女子端坐在那处,与站着的他相较该是矮了一截,可他就是想要听从。亦或,是因着女子用了他的剩饭。
少年愣怔过,随即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姑娘。”
楚惊春轻“嗯”一声,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少年又愣了下:“十五,我没有名字。”
这倒与她初来春和楼时如出一辙,遂也利落道:“便叫阿涧吧!山涧清溪,可向明月。”
“阿涧多谢姑娘。”阿涧低眉垂首,姿态极是恭敬。
楚惊春瞧着他的身形,手腕本随意搭在桌上,这时微抬一分:“过来。”
阿涧向前些,定在楚惊春两步之内。楚惊春顾自起身,伸手掐了掐他的肩膀和手臂,淡声道:“太瘦了,往后多吃些。”
许是忽然离得太近,女子身上干净的味道飘来时带些凉意,叫阿涧喉头有些发哽。他没有应声,只照旧点头。直至来到门口,守着天字十二号的房门,眼底的潮湿才一点点漫出来。
应是吃得太饱,噎得厉害。阿涧想。
午后,烟兰领来一位新的正经的客人,客人满腹惆怅,要听一曲解闷。
离去前,烟兰特意凑到楚惊春耳边小声叮嘱:“轻白姑娘,这位王公子可是咱们楚京有名的俊杰,最是正人君子,姑娘可要好生抚琴。”
莫要再生出昨日的事端。
楚惊春自是没有杀人的癖好,只静坐于珠帘后问那王公子要听什么曲子。王公子大抵心事极重,坐在桌前抓了酒杯便是自顾自饮用起来。
“公子?”楚惊春只得又唤了声。
王公子这才颇是颓唐道:“姑娘随意弹什么都好,这世上再好的曲子,也解不了我心中烦闷。”
楚惊春曾听过王公子的名号,少年成材,如今年纪轻轻已是四品之位,将来多半是前途无量。只是如今这般失意,倒不似因着官场之事。
眼下也不多问,只抚弄琴弦,随意弹上几曲。
一炷香后,王公子酒意上头,清俊的面颊渐渐红润起来,可未到酩酊大醉,不过微醺而已。微醺着,叫他以为头脑似乎从未有过的清醒。
“为何定要如此?”王公子甩了甩衣袖,仿佛要挣开什么。
“姑娘你说,为何这世上总有不如意之事?”
王公子手执酒杯向楚惊春走去,靠近珠帘时,忽的呢喃:“难不成我是醉了,竟有仙子在此?”
珠帘轻晃,女子的面容在珠帘后时而清晰如画,时而似蒙了层烟雾。可美人在前,到底真切。
楚惊春手上未停,只轻声道:“公子步调稳健,不曾醉。”
“快醉了。”王公子自认清醒,定定瞧了会儿楚惊春拨弹的手指,忽的道,“姑娘手法似有些生疏。”
琴声戛然而止,楚惊春起身走向另一侧:“我为公子倒杯醒酒茶。”
楚惊春的琴艺自然不好。幼时在宫中确有名师教授,可惜多年不曾触碰琴弦,如今只是会些罢了,实在算不得熟稔,更达不到做清倌人的地步。亦是幸好,初入春和楼之时,云娘只瞧着她这张脸,不曾检验她的琴艺。
“不必了。”王公子挥挥手,“我还不曾醉,醒什么酒?”
楚惊春只管将杯盏放到他跟前,折身预备回到长案后。甭管拙劣还是出群,她如今总是清倌人。可未及撩开珠帘,忽的一阵嘈杂。
混乱入耳,说的最多的是:“跳楼了,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