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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的道路虽然崎岖,但是一路走来非常顺利,第二天中午,他们就从山里走了出来,离开了海边,往东北方向走去,到了下午,路边已经看得到人烟,远处依稀能看见村庄的炊烟。
李乐发现,李岩和马队长更加警惕起来,除了原来的哨探,头尾两辆角牛车上已经竖起一个木架,两名车夫时不时爬到了架子上,四下张望着。
“这里有什么危险吗?”李乐挤到李岩身边问道。
“从今天到明天晚上,我们走的这一路上都可能有马贼,大家要提高警惕,别阴沟里翻船,那就丢人了!”李岩让孩子们不要乱跑,老老实实的跟着中间的角牛车走路。
李乐不敢大意,老老实实的按照李岩的安排走着,边走边注意观察远处的动静。
车队沿着一条山路行进,大山已经被甩在身后,这里是一个个小小的山包,山包之间偶尔看得到一块块农田,田里的庄稼长得稀稀落落的,就像田里出没的农夫,又黑又瘦,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些人多半是附近庄园的农奴。”李豹指着那些人说。
“豹叔!那边山头上有人!”李鱼指着远处一个山包叫了起来。
大家扭头看过去,远处一个山包上露出一个人的半截身子,他似乎在盯着车队看。
“是马贼吗?”李海问道。
“多半是的!”大人们都很平静,李岩告诉孩子们。
“不要管他!我们走我们的,这一路上这样的眼线多得很!”
果然,在下午的行程中,他们遇到了更多的马贼哨探,有的甚至骑着马,肆无忌惮的尾随着车队前行,直到李岩拿出长弓,射下两头在高空中盘旋着的秃鹫,这些哨探才如同被鞭子抽打了一样,转身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马贼这么多!马大叔他们行商也不容易啊!”李乐感慨道。
李岩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虾有虾道,蟹有蟹洞,大家都有自己生活的门道。”
李乐点点头,他听明白了。
傍晚时分,车队路过了一处庄园,庄园围墙高耸,大门外和哨楼上都有家丁守卫,车队绕开了庄园,车夫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去。
李豹指着庄园侧面围墙,说道:“你们看,这侧墙又老又旧,估计用撞木几下就可以撞开,这样的围墙他们都不去修整,而这一带又是马贼出没最多的地方,他们多半和马贼有些牵扯,我们要走远一点再宿营。”
孩子们都在点头,李海问道:“那我们李村为什么不修围墙?”
这句话被走过来的马队长听到了,他插话说道:“没有什么人敢去你们李村找打的!这是你们李家人几百年打出来的威风!”
李岩拱了拱手说道:“马兄这句话过了,我们实在是担不起!主要是我们李村地处偏僻,道路难行,大伙的马贼去了觉得不值,小股的马贼又打不过我们,所以时间长了就没有人去了。”
马队长哈哈一笑,说道:“前方不远就到宿营地了,我来商量一下今晚的安排,过了今晚,明天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李岩点点头,说道:“马兄说得对!我们这些人除了柳先生外,今晚全部轮流守夜,孩子们也不例外。”
两人很快就确定了守夜的安排,车队也到了宿营地,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四下没有密林,一条小溪在宿营地旁边流淌。
李乐和李海被安排后半夜值守,他们快速的吃了饭,裹着一块厚布睡去,直到半夜被李岩叫醒。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满天的星光更加繁密,宿营地里一片安静,只有火堆里时不时发出木材爆燃的声音。
李村人和车队的护卫混合分成四组,在宿营地四周守卫着,他们并没有坐在火堆旁边,而是隐藏在远离火堆的暗影里。
李岩和马队长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溪流边,借助石块隐藏好自己的身体,观察着溪流对面的动静。
“六叔!今天会有马贼袭击吗?”李海问道。
不等李岩回答,马队长接口说道:“多半是不会有的,这里的马贼大多数都是苦哈哈,靠在山里种田为生,看准了才敢出来做一票,只要看到你六叔昨天那一箭的人都不会再来冒险。”
“不过出门在外,小心没大错。”马队长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为什么要做马贼呢?这一路走过来地广人稀,我觉得好好种田也能过得下去啊!”李乐问道。
马队长闭上了嘴巴。
李岩低声解释道:“这个道理一下解释不清楚,你自己观察吧,等这次回去告诉我,看看你们能不能找到答案。”
“哦!”李乐不太满意的答应了一声。
话声停了,四下格外安静起来,李乐四下张望,星光下,能看见远处树林的轮廓,耳边慢慢传来各种虫儿的鸣叫,此起彼伏,如同在奏响一曲夜歌。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海那里传来了低沉的呼噜声,他竟然睡着了。李乐暗笑了起来,伸手把他拍醒:“海哥!别睡!”
“哦!”李海扭动了一下身体,低声问李岩:“六叔!看来马贼的确不会来的,你讲点故事给我听吧!不然我真的会睡的。”
“我不会讲什么故事!”李岩干脆的拒绝了李海的要求。
李乐看马队长和李岩轻松的模样,他猜测今晚的确不会有马贼过来,于是问马队长:“马大叔!我听说枫林城洛家势力最大,有“洛半城”的说法,那么枫林城的太守管不管得了洛家呢?”
马队长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唠嗑的人,李乐这句话顿时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要回答这个问题,先得从我们大周国说起,我们大周国在这片土地上建国超过千年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身处何方,都认可自己是大周国的子民,可是大周国的地盘太大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周王陛下就分封了兄弟和有功之臣分镇各方,世袭不替,那就是第一代的“侯”了。”
“这么多年过去,第一代的侯还有三位传承下来,那是东北方的齐侯,西北方的秦侯以及东方的吴侯,这三位侯爵大人只要向周王陛下年年进贡就可以了,他们领地中的一切事宜都是自己决定的,他们的领地里可以自建军队,总之一切都是独立的。”
“在这以后,一代一代的周王陛下又陆续分封了许多“伯”,比如蜀伯、卫伯、中山伯以及我们枫林城所属的楚伯,这些伯爵不仅要年年进贡,还要按照要求给周王陛下提供丁役,也就是派人帮助周王陛下打仗或者修建道路什么的,除了规定人数的护卫,他们不可以自建军队。”
“周王陛下为了监管这些伯爵,就在各地设立了太守府,驻扎了府军,专门负责征收丁役。”
“这些伯爵大人虽然拥有了收税的权力,可是没有军队,要想收税也不容易,于是干脆支持下属自建了一个又一个家族,收税后再与伯爵大人分成,就这样千百年过去,各地都形成了非常复杂的局面。”
“比如我们枫林城,这里是楚伯的属地,本来楚伯府和太守府都在这里,大概两百年前,那一代的楚伯和太守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竟然是楚伯让步,举家搬到了苍梧城,楚伯走之前,把这里的大量土地直接交给了洛家,就这样,本来不算怎么样的洛家一举成为枫林城最大的地主。”
“不得不说,这两百年来,洛家的确人才辈出,不仅仅先天高手层出不穷,而且出现了大量的会经营生发的人物,这才得了“洛半城”的称呼。”
“现在的太守姓莫,是刚刚被周王陛下派过来的,上一任太守已经年老告休了,新太守怎么会是洛家的对手?”
“还好洛家处事一向温和,就连佃租也收得少,所以现在枫林城里还是一团和气,市面上也繁荣得很,据说比楚伯在的苍梧城好多了。”
“洛家吃亏?不会的,枫林城最好最大的商铺都是洛家的,洛家的佃租收得少,商铺里赚得多,只要枫林城一直繁荣,洛家就越来越有钱。”
“太守?太守府有一笔定例收入,是各大家族按定例缴纳的。太守府周围那片土地也是属于他的,枫林城越繁荣,太守府从这片土地上得到的租金也越多,太守的日子不难过。”
“楚伯后悔?搬回来?他肯定会后悔啊,不过呢,他再后悔也回不来了,只要洛家按照约定向楚伯缴了钱,楚伯是不能动洛家的,这是我们大周王制定的铁律,千百年来各地都是这样的,谁也不敢乱来。”
“马大叔你知道得真多!”
“哈哈哈……”
就这样,马队长不停的讲述着枫林城和楚伯的种种故事,李乐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天色既白,李岩站起来说道:“马贼不会来了,我们收拾一下出发吧!”
他们这才发现,李海靠着石头,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