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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洞庭湖春水涨了起来,振国他们所盘踞的芦苇荡只剩下了不到十来个球场大的陆地,原来所谓的护堤,根本无法抗拒大自然的威力。
因为当湖匪没有住在堤院里的命,只有远离堤院,湖匪才能生存,也因为这样,日本人把个洞庭湖东南西北扫荡了个遍,让同胞的血染红了洞庭水,就是不敢踏入这片充满诡异的芦苇荡。
这片陆地不大,可是不大有不大的好处,不几天时间,湖匪们根据振国他们的思路加以修改,把这里整成了一个小迷宫,有利用活芦苇加以修饰的掩体通道、有利用沙土垒起来的防火带,有便于小船迂回穿插的河叉和防止大船靠近的暗装。
有了这些措施,表叔的心里好受多了,可是,心却始终吊着。
他不希望有鬼子来让自己有仗可打,情愿让这些东西成为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的可笑,只是那颗被振国挑起了的抗日之心,让他无法窝在这里等待日本人上门扫荡。那天亲眼看到的残酷情景,使他不能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上一个好觉,每次闭上就是那个可怕的噩梦。
他想利用对洞庭湖的诡秘,带着兄弟们去打击那些远离大部队的小股鬼子,杀一个算一个,出出那口恶气。可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跟他一起混江湖,他不能拿大家的身家性命来进行作为自己出气的赌注,更何况湖里缺枪缺弹药,就连火铳用的硝和码子都不可能谈打仗这两个字,充其量也只能吓唬一下那些没见过世面而又手无寸铁的老实人。为此,他一筹莫展,在湖里,这帮成天打打杀杀的莽汉实在没人能够帮忙,原来,他们那种打家劫舍的勾当用不了商量,大家平日也对他马首是瞻,他指东大家就打东,他指西大家就打西,从来没有失过手,可是今天的情况与往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那些荷枪实弹而且手段残忍的日本人不是中国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不是那些虚张声势的地主乡绅,不是吓唬一下就可以就范的,而且,他亲眼看到的日本人比他亲眼看到的其他部队更加有锐气,跟他们斗,那是要有勇有谋的。否则就会是以卵击石。
万难之下,他灵机一动,他觉得振国和天水或许还能够为自己分担点什么,自从他们来到湖里,讲得最多的是抗日,想的也是怎么打鬼子的事情,一直以来,他总认为他们是小孩子,对他们的道理老是没有当作一回事,通过这次湖里那些工事的设计,他有些折服了,并对他们的建议渐渐重视起来,对他们有了一种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希冀。
想到这里,他高兴得在大腿上一拍,朗声对一直在身边看着他大气不敢出的刀疤脸吩咐道:“快,快请振国他们几个来一下,我要跟他们商量一下打日本人的事。”
离湖匪们比较近的集市,本来就十分萧条,如今日本人一来,更是没了几家有胆量开门迎客的。泥深烂水的街道上,很难看到几条走动的人影,甚至连鸡犬老鼠都藏得似乎销声匿迹,小街像死一般的寂静。
中午时分,街东边来了三个衣服褴褛的伙计,他们东家敲敲,西家探探,好像是在打听什么要紧的急事,可惜的是走了半条街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他们中间有人几次想进入房里,却被另外的人几次拉住,几来几去,他们就吵起驾来:
“这屋里没人,我们怎么不进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不行!我们不是小偷。”
“是的,我们不是小偷。但我们是强盗!”
“老大说了,我们现在不是强盗了,要做强盗也要等把狗日的日本人赶出去再干。”
“你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才是狗。”
“你比狗还不如!狗还知道不咬自己家里人!”
“我看你欠揍!”
“你敢!”
“你们都给我闭嘴,不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吗?”
这一叫,让刚才两个吵嘴的年轻人顿时闭上了嘴。
他们,就是从湖里上来打探情况的振国、满秋和刀疤脸。刀疤脸因为跟天水的表叔在湖里生活了几年,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江湖老手,为人挺机灵,做事也比较让老大放心,几乎每次有什么需要动点脑筋的事,老大都喜欢带上刀疤脸。其他人都经常上岸来偷摸嫖赌,岸上的人很少不认识他们的,对打听情况十分不利,所以,老大特意叫振国和满秋一起上岸,一则这几个年轻人镇上的人不认识,便于他们打听消息,二则振国他们不像湖里这批兄弟,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他们充满智慧。
可是尽管刀疤痕知道今天的任务不同寻常,还是一时还改变不了自己早已形成的习惯,这才让振国吼了起来。
街道上的宁静,本来也就没什么,他们三人起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越往前走他们越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阴森恐怖的鬼域之城,如果他们只是那些漆黑的晚上,大家围着那一点点篝火在湖里听聊斋故事,顶多只是自己拼命挤到篝火旁,那不是因为怕冷,而是利用篝火的余光看得清大家的脸,稍微消除一点恐惧,即便是那样,有时候还是觉得后背阴森森的透心的凉,当然,那时候白天他们没有怕过鬼。
自从刀疤脸和表叔蹬在芦苇荡里亲眼看见鬼子的那种杀人方式以后,刀疤脸就是白天也怕了起来,一直不敢一个人独自行动,特别是看见那种看见那种红色的景物都感到有些眩晕,心跳不已。
他们闭上嘴观察着在街上转了一两个时辰,没有看见一个生物。就连老鼠都没有。
振国的心中没有恐惧,但有一股上升到了极限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恨不得马上找几个日本人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可是,走了半天不但没见这鬼子,就连和自己一样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乡亲们也没有看见,这让他感到一个苦闷不已,然而,他又要控制自己不能浮躁,那种无可奈何完全被写到了他那焦虑的脸上。
他停下匆匆的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侧耳仔细地分析着传进耳朵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声音,他不敢贸然去敲门,他理解那种受到过生死刺激的人们对声音的敏感是多么的强烈和惧怕。他也知道,街上死一般的寂静并不代表这些房间里没有生命,或许,这种寂静正是一种地动山摇的爆发之前的一种安静。
振国对于满秋来说,那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偶像,他知书达理,有勇有谋,遇事沉着,处事精明,所以,他对振国是马首是瞻,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知道振国现在又在考虑着什么新的点子来解决眼下这种瞎子般的处境,为此,他便一声不响的走到了街边,弯下腰,沉住气,耳朵贴在那有些破烂的木质房门上,挨个房子的听过去,希望能够从房子里发出的声音中得到一些生命的气息。
刀疤脸虽然聪明,但终究习惯了湖里那种霸道,粗犷的匪气,只是因为对振国的缜密心思和沉着应战而折服,对振国也是深深的佩服起来,振国的一吼,虽然不重,但在他的意识中却极具威严!
“振国,这里面好像有声音,”说着,满秋更加静气地听了听“是的,是有人,一个小孩在哭,好像嘴巴被捂住了,哭不出来声音。”
“先敲敲门,可能是父母怕他哭出声来捂住的,千万不要吓到他们,不要让他们以为我们还是鬼子。”振国一边走过去一边交代满秋,因为振国知道,惊弓之鸟更加容易受伤!
“好的。”满秋点头回答着,抬起手来在门上轻轻的敲了敲问道:“里面有大人吗?我们是湖里看芦苇的,想来买点东西,怎么看不到人啊?屋里有人吗?”
“不要怕,我们是老乡,不是鬼子。”
“滚吧,刚才那个带鬼子来的人也是讲益阳话,也是老乡,可是我们这条街被这个挨千刀杀的害惨了啊,滚开!”屋里传来一阵老太太痛苦的怒吼。
“汉奸?说益阳话的汉奸?”振国吸了一口凉气,可是,越是这样他越必须让这个房子里的老人开门,他必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可是第一次与被日本人面对面打交道的老乡啊。“老人家,你拿把刀,慢慢的打开门,如果我们是汉奸,带来了日本人,你就一刀向我劈下,好不好?再说,如果是日本人的话,你这个们就能够关住我们?那不是一脚踹门就进来了吗?”
等了一杆烟的功夫,门,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