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小说网

第1章 风雪【1 / 1】

梦里哪知君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迦南小说网https://www.jnweishang.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东方侯府的夫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冷的清晨生下了一对孪生姐妹,据说,女娃娃啼哭的那一刻,风雪骤停,暗香袭来,星月和阳光竟然划破了日夜的寂静,日,月,星巧合的悬挂在天空之上。真正是冰雪聪明,日月生辉。当时皇宫卜了一卦:若贵,极也,若灾,难也。留贵,驱灾。也就是说,如果是富贵,那么将是非凡极致之大贵,如果是灾祸,那么就是毁家灭族之大难。那么就留下祥瑞,祛除灾祸吧,两个襁褓之中娃娃,哭音难道能断定预言的命运吗?

女性之人生,无非就是嫡庶之别,夫婿之争,家国之恨…这又该何去何从呢

又是一个冬天的夜晚,灯火很好,闪着一点一点的星星,这天若雪若兰收拾完桌碗,便俯在姑姑膝头看她做针线,那是两件鹅黄色的贴身小袄,袖口用绒线绣上了“雪”和“兰”,两侧微微开了一点侧襟,胸口处又加了两朵红梅。爱美是女孩的天性,若雪若兰也不例外,她们乖巧地看着桑姑姑灵巧的双手下两件艺术品逐渐成型了。过了这个新年,她们就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身体细微的变化也在悄悄地让她们多了些许秘密和思想上的反叛。

若雪说:“姑姑,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也给你做新衣服。我们好好孝敬您。”

若兰说:“姑姑呀,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桑姑姑陷入沉思。

她拿着针的手已经不禁扎出了两颗血珠,“好日子”,傻孩子,眼前虽贫穷却自由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啊。若兰忙俯下身去小嘴去吹姑姑的伤口调皮地说:“姑姑,马上过年啦,你这是要给我们添一道菜吗?”

若兰的话把两个人都逗笑了,真是一个小贪吃鬼啊,可是笑过之后,新年吃什么,怎么办呢?姑姑的眼神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哀愁,年还是要过的。宁远山庄在前几年每年都会例行公事般的送来些或新鲜或不新鲜的蔬果肉鱼,从送过来的情形分析,负责这项事务的管事也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因为他知道,好与坏,多与少,都不重要。

一更一更的鼓声敲过了,子时的夜异常安静。若雪和若兰悄悄躺在屋里睡觉,她们睡不着,她们异常兴奋,因为她们偷偷的在桑姑姑的软鞋底涂上了黑木灰,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们,她们将洞知一个秘密。她们猜测姑姑又要神秘的出门了。她们用幼稚的天真践行着所谓叛逆的成熟。却不知危险已经提前来到了她们身边。

月亮忽明忽暗,一会藏在云层一会挂在树梢。桑姑姑起身了,她换上软鞋,束好短衣,快速出门,这边若雪若兰也迅速起身,好奇的喜色让她们动作异常敏捷。有了不易褪色的黑木灰的指引她们两个毫不掉队,三人就像约定了一样前后一起,走过栅栏,跳过矮墙,爬上山丘,躲过侍卫,突然之间就来到了一个宽阔的所在。夜色之下,黑压压的不知重重叠叠多少间屋子呼的就出现在面前,她们已经置身于神秘的宁远山庄。四周寂静,让人害怕。突然一阵风吹过,若雪稍一揉眼,突然发现姑姑不见了。两人对视,她俩迅速的低头查看:呀,脚印不见了!妹妹习惯的听从姐姐,她焦急地询问该怎么办。若雪抓住若兰的手腕,心想:可不能再把妹妹丢了。她从小心思细腻,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分辨姑姑的气息,她身上有白日若雪为她敷过的药膏味。

“走,跟我来。”若雪轻巧的像只猫一下转过一道围墙,来到一个院落,走进去,正面一排开来全是房间,左右也是是一间一间的小房子。每个小房子前面都有一口大缸,在交错的大缸的掩护下她们悄悄来到正房跟前。可是哪里有姑姑影子,只有一烛暗暗的火光幽幽的亮着,她们伏在门外,正不知进退,突然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老的嬷嬷,自言自语道:“两个小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听到这里若雪若兰不觉一惊,正不知如何应对,那嬷嬷又道:“留下我一个老人家看管祭祀用品,看你们回来我不收拾你们,小贱货。听她这么一说,若雪若兰相视一笑,心中默想:一定是两个贪玩的小侍女偷懒去了。等她渐渐踉跄走远,忙闪进正房屋内。啊,她们从未见过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各色蔬菜瓜果,山货奇珍,馍米豆药,见过的未见过的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应有尽有堆积如山……她们哪见过这些,又往里走,鸡鸭牛鹿,奇异菜品,她俩渐渐放松心情,越看越喜越看越爱。突然觉得满室芳香扑鼻,分外诱人。又是各色糕点,景致盘盒。如果说食欲可以令两个姑娘因教养而控制,那么眼前精致的做成各色粮食形状的精致摆设却让人流连忘返。若雪轻轻地捏起一粒谷子,刚想放进若兰嘴中,突然觉得谷粒坚硬异常,才发觉不是真正的食物。她随手在每个红绒铺就的大圆盘中抓起几颗,放进口袋。如果是种子,那么春天还可以尝试种一种。

突然,远处老嬷嬷唠叨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其他零碎的不规则的脚步声,一定是来人了。若雪抓住若兰机灵地忙潜出门口,试图继续寻找姑姑。可是由于一番折腾,哪里还有一丝线索。毕竟年幼,没经过世面,若雪决定带妹妹快速回家。远处几声寒鸦,惊动了丘上的黑影,若有所思的神态追着弱小的身影很是耐人回味。

她们悄无声息的翻过围墙,跳过沟渠,终于到达丘上的梅林,满目花海,冷香扑鼻。有一条梅枝从上而下,密密麻麻的压满了枝条,若雪一愣神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美丽的花瓣,不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一丝声响在寂静的夜异常明显,何况惊呼。

“是谁。”黑夜中响起询问,紧接着是急切的脚步和刀剑出鞘的摩擦声由远及近。若雪若兰面面相觑,没有对策,突然嘴巴被两只大手双双捂上,不能言语,下一瞬间,一左一右被一个魁梧的男子双双抱在怀中。这还了得。男女授授不亲,传出去不用说难觅佳婿,恐怕只能考虑余生如何了断了。可是两人大声疾呼,却发不出声音,拳打脚踢,也无动于衷,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单薄的冬衣在由上而下的降落过程中被风吹起,露出雪白的胸口和迷人的脚裸,若雪若兰由恼变怒,由羞生恨,又急又痛。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东方若兰和东方若雪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出生在大雪纷飞的烨城。她们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记得舐犊情深的温馨。每一个清晨,当她们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都在想今天有没有食物吃,能不能吃饱,有没有人送来新的粮食,她们储存粮食的小矮桶是不是已经快见底了。吃饱已经成为她们童年最开心的一件事。从她们记事起,桑姑姑就带着姐妹俩个住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小院子。桑姑姑是一个勤快的妇女,有一段时间姐姐若雪甚至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妈妈。可是她总是摇摇头,轻轻一叹。桑姑姑把小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她带着两个孩子捡来树枝,宽木头,根据纹理、长度等做成了很多实用的饭桌床板、茶几盆栽。锯下来的木屑堆在炉膛里,映红了整个屋子,分外温暖。若雪若兰就趴在桑姑姑怀中甜甜地睡去。也算她们平生之年难得的趣事。

站在院子向四周望去,这个世界与孩子就是一生一世走不出去的荒芜,她们就像凹在小盆地的植物,不是温室而在寒野。因为她们从没有走出过这间小院,是软禁?是遗弃?没人回答。她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景。她们吃不饱却又饿不死,有人让她们活着?自生自灭,任凭造化。偶尔出现的侍女侍卫见到两个粉颊青黛的绝美娃娃既惊讶又恭敬。小娃娃懂什么,微笑着打着招呼,倒是姑姑一脸的惊恐,迅速的把孩子揽在身后。

这是一所著名的北方都城-烨城。据说烨城的宁远山庄为皇帝镇守着天下粮仓。相传宁远山庄的祖上与皇家先祖共同打下如今的江山。宁远山庄祖上当年力挺皇室,鞠躬尽瘁,肝胆相照。才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金碧辉煌。在朝堂之上东方家族备受信任,世代深受皇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天下粮仓的重任交到烨城,无异于国家命脉交到烨城。这恰恰证明了东方家与皇室息息相关的情感。烨城就是东方家族的宁远山庄,宁远山庄也就是烨城。所以民间无论说的烨城还是宁远山庄,其实说的都是东方家族。

可烨城粉妆玉砌的美丽和她神奇的传说与若雪若兰饥肠辘辘的身体特别不搭调。在烨城这个肥肥的粮仓里饿死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她们的小院子和宁远山庄被多道人为筑起的小山丘所遮挡,若雪若兰的居所东南西北尽是土土相伴的山丘,那些土丘种满了珍稀植物,一年四季,郁郁葱葱,从不荒芜。春夏秋冬,兰荷菊梅,从不寂寞。亭台楼阁,蝶舞英菲,缤纷灿烂。但她们看不到山庄里的金碧辉煌和锦衣玉食。陪在周围的恰恰是风花雪月,云萧风吟。可是桑姑姑教导姐妹俩那没有什么可以羡慕的。她说那是世上最腌臜之地。但是周围的景致却让她们学会了品鉴,若雪熟知医药她一直在培育七色白梅,她想多出的两瓣可致命,可救命,可自保,可自御;若兰热衷于各种古乐的研究,若兰的琴技,动山河,惊游鱼,引蜂至。姐妹俩亦动亦静,有张有弛,冰雪聪明,晶莹剔透,由于双生,平时默契十足,性格相投。在苦难的童年倒也是妙趣横生。但是桑姑姑她无神空洞的眼里常常含着泪水,神态刚毅又决绝,从未提过若雪若兰的身世及父母,宁远山庄在她眼里就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这个时候的姑姑的样子总是让人很害怕。当然这种流露并不常有。姑姑有意的克制更加速了她的衰老。

在一个小箱子里姑姑有一块磨损很严重的鹿皮,那是她最奢侈珍贵的衣料,她摩挲好久终于决定拿出来用了。因为今年冬天异常的寒冷,她要把它缝进孩子们衣服的膝盖处,风雪严寒中护住身体最弱也是生存最根本的双腿。姑姑曾说过有了腿才能跑得更快。

桑姑姑一定背负了很多秘密,也承受了很多心酸。她身材适中,体型微胖,脸如银盘,却无血色,一双美丽的杏眼生在她的脸上极其不适,空洞,干枯,无神。也许是积年累月流泪的缘故吧。她是侍女,她是严师,她是母亲,她为了孩子吃上一日三餐,精打细算,遭人白眼;她教导茶技女工礼仪花药,若雪若兰稍有差池,戒尺按下绝不手软;她诗词歌赋,晨舞暮歌,所学所知,倾其相授,毫不保留。她常常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去,回来时或者拖着木棍劈柴,或者拿着白菜黍米,生活于她们不是果腹之愉便是衣暖之乐。

可是今天,在这个灯火很好,一点一点闪着星星的夜晚竟然出事了。

“天啊,你们两个小祖宗去哪里了。”睁开眼的时候,姑姑就在眼前,她俩腿脚自如,口齿恢复,就站在她们居住的院子里,既无非礼之徒,也无救命恩人。两人神色异常,却迈不开步,张不了口。其实他们落下的一瞬间不过数十秒,而对于两个情窦未开的少女来说却极为羞耻。所以觉得异常漫长。她们如何开口说去宁远山庄跟踪姑姑?如何开口说被一陌生男子抱在怀中双双送下?如何说夜衣松散,肌肤相亲?她俩面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红。抢上两步忙随姑姑进入小屋子。

木床上堆着两匹剪衣剩下的素锦,桌子上放着姑姑带回来的米面茶油,她们之间互相猜测彼此去了什么地方。眼神都没有看向对方。可是姑姑又是何等人物,她是过来人,她们走过的岁月她都走过,她们有过的情愫她都有过。

不眠之夜原来并不安静。她们听到了轻微的喧闹声,三人心中各有所思,不过都带有一丝不安。姑姑叹了口气轻轻地说:“该来的都会来的。”她伸出双手把两个已经和她一般身高的姑娘搂在怀中,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突然双膝跪地,哽咽难当,不能言语。这可吓坏了若雪若兰,她们也双双跪下扶姑姑起来,可是不论两个孩子怎样规劝,姑姑就是不动,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觉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姑姑幽幽地说:“你们一定去了宁远山庄是不是。”

这个时候她们哪敢撒谎流着泪可怜兮兮的把来龙去脉就全讲了,怎么想的,怎样进去,看见了什么,去了哪里,怎么跟丢了姑姑,怎么摔倒,怎么回来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清清楚楚。只是不自觉间,两姐妹都没有讲她们其实是被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送回来的这一内容。她们等着姑姑惩罚,不吃饭或者抄写一百遍女则女训之类的。可是姑姑很平静地缓缓道来说:“你们长大了,姑姑很高兴,也许我与你们就要分开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们心中的疑问,我今天索性就都告诉你们,你们记住,你们不是奴婢,不是孤儿,你们是世上最尊贵的姑娘,宁远山庄并不神秘,那里是你们的家。你们都姓东方,是宁远山庄的大小姐。”

她们一脸惊讶,心中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大小姐要忍饥挨饿十四年?为什么大小姐不见自己亲生爷娘?为什么大小姐一生下来无人问津……

姑姑看出她们的疑惑突然极为恭卑极为难过压抑哽咽又道:“奴婢不是你们的母亲,奴婢是你们母亲身边的侍女,你母亲生下你们,便被诅咒所害,至今下落不明。而你们身上一人载灾一人载贵,老太爷不忍你们刚来人世便伤其之一,便要奴婢教导你们长大。奴婢想着有一天若你们被人渐忘,我就舍了这条命也要带你们出这宁远山庄,自由自在的生活,或者寻母,或者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也算奴婢对得起你们母亲,眼看着你们就要到了及笄之年,奴婢是又高兴有焦虑,高兴的是看着你们美得发亮,就像你们母亲当年一样,焦虑的是你们的出路在哪个地方,姊妹俩倘若一生不分开,倒是个亲人儿是个伴儿,万一被人注意又拿出十四年前的占卜之说岂不是要了你俩小命……我怎么对得起你们母亲……”说着

姑姑又哭了起来……

夜色渐去,天色渐明,突然宁远山庄响起了沉重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