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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管,不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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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小子让老板娘用什么豆磨的豆浆?!”

“啊——咋了,我说把所有豆都来一点啊。豆浆不是这么喝的吗?”

“……”

“不好喝么?我觉得挺香的啊,来点糖吗老爹?”

老板娘听到两人的对话,在一旁解释道:

“客官,这是可以喝的,五谷杂粮磨制的豆浆有益于健脾养胃、清肺化痰、滋阴补肾,是一味养生的良药。”

苏澈闻言干咳一声,观察细致的他再次发现了老板娘即使与他们在交谈,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移向那个黑袍男子,而灶台边的小女孩也一直在盯着那一头。

方才既已提醒了这老板娘注意安全,又以“外面不太平”试探一番,此时她任由一个可疑的男子进入店内根本不合情理。除非——他们认识,甚至那小女孩也认识黑袍男子!

“噢,是这样啊!那我再试试。”

苏澈嘴上恍然应道,眼神却飘向那个黑袍男子。这时,少年在一旁碰了碰他,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地面,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在瞎指什么,很快他瞥见那黑袍人身下的地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滴落,如今已经形成了一滩液体。

外面无雨,难道是?

不多时,他便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而是看了一眼苏清河,正好瞥见少年的目光——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慌乱与害怕,只是出于本能的紧张以及些许不安。毕竟还只是十余岁的少年,能做到这般已经令人侧目了。

老板娘好像敏感地察觉到了父子俩的变化,神情微变,正要下逐客令。突然间,角落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引得众人目光齐齐望去。只见那黑袍男子像是昏倒在地,左手所捂的位置不住地流血。看起来像是要起身离开,但伤势不轻导致昏了过去。

妇人顿时面色大变,但动作更快的是一个小巧的身影,那身影飞也似的扑到那黑袍男子身上,小手不断摇着男子一动不动的身体,嘴里还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

妇人见状也赶忙要去查看,但就在此时,门外街上陆续有几户灯光亮起,然后响起一两道凌厉的声音,约莫是在说:

“飞鹰卫缉拿刺客,速速开门接受盘查,否则以同谋论处!”

妇人再次变了脸色,正要去关门,突然止住脚步,转身死死盯着父子两人,但很快眼神里边又充满了痛苦与哀求之意,上前说道:

“二位客官,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真的很抱歉牵连到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要去报官,不然我们就完了!求求你们了……”

“若他真是官府缉拿之人,我们不报官被查到了该如何?无缘无故落得一个同谋罪名?”

苏澈漠然指着那倒地的黑袍男子,平静说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丈夫是被冤枉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就算千哥自刎而死都不可能去刺杀太守的!肯定是误会……求求你们了,就当看在这一顿吃食的面子也……”

说着说着,妇人似是觉得自己太过于强人所难了,忍不住啜泣起来,但嘴里仍是不停重复着“求求你们”的话语。看到这般情景,少年偷偷拽了拽父亲的衣角,但还不等苏澈做出反应,妇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红着眼睛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那小女孩见到这一幕,也跑过来想要一起跪下。

少年目露不忍,连忙扶住了小女孩,目光投向似是无动于衷的父亲。最终,苏澈还是长叹一声,略施劲力扶起不肯起身的妇人。

早知如此,又何苦留我们吃这一碗面呢?

但也正是如此,苏澈知道这妇人是心善之人,否则也不会看他们这副样子便放心留他们下来饱餐一顿。

“行了,我们不会报官的,但若真是迫不得已,老板娘可莫要怪在下不守承诺。”

“真的吗……那是自然!真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苏澈摆了摆手,示意少年赶紧付了饭钱离开。

妇人面露感激,也顾不得清点钱数,连忙招呼女儿费力地将那男子抬向里屋。等到两人再度出来时,已看不到那父子二人的身影了,妇人吩咐女儿赶紧舀些水来清洗血迹。当经过那张桌子时,她怔住了。

因为桌上是几枚碎银,两碗面,又怎么值得这些钱呢?她轻轻捧起那些碎银,怔怔地望向门外,半晌后,深深鞠了一躬。

“老爹,那老板娘看着不像是坏人……我们不能帮她瞒上一瞒吗?”

“她自然是个心善之人,那她丈夫呢?十有八九便是在逃的刺客,我们要如何瞒?若是官府盘问到我们头上,不还是得如实相告?若瞒下之后,官府敲定那人正是刺客,我们的下场是什么?”

“但若是真冤枉了那人呢?”

“我们不过是途经小店的食客,那人是不是被冤枉的又何从知晓呢?”

“我就是看她们娘俩怪可怜的……”

“清河,我且问你,若是那男子被抓起来了,但你得知了那人其实是被冤枉的,你管还是不管?”

“当然管。”

“如何管?”

“……”

少年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一个得知消息的人,甚至都不是目击者,刺杀这等大事,官府如何相信你一个无名之辈的一面之词?若要拿出更多的证据,说不得便要将整条幕后之人布下的线连根拔起,花费的时间与精力,他只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就算他足以做到这些,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付出这些代价,值得吗?所以,他沉默了。

“我再问你,若是你费尽心思为他们做了许多,不顾一切搜集证据,因此做了一些令官府怀疑的事,到最后这一家人却栽赃给你,你又该怎么办?”

少年闻言有些吃惊地望向父亲,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那妇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心善之人,如何会害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无论你如何洗清那人的冤屈,总少不了官府事后的问责与追查。而如今有一个让他们一家子置身事外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是会为了你一个陌生人承担风险,还是会拿你当个替罪羔羊?你真正了解她的为人吗?”

少年怔怔无言,而后又有些怀疑自己——难道这世间的善良都是如此不值?

“你没有错,人有恻隐之心是正常的,若是没有,与冰冷的磐石何异?但这世间千千万万人,你不能奢求每个人都值得这份善意。出门在外,你以后碰到的类似情况只会更多,有时候更出乎你的意料。

这些事,你若要管,你便要想清楚——为何要管?你够不够资格管?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如何去管才不会适得其反?这样才不会将你自身置于水深火热、反受其害的境地当中。

我与你说这些,不是如何板上钉钉的道理。单单挑出刚刚这件事来说,我们难以做到更多,也没必要做到更多……再说了,你不也做到了你能为他们所做的一点心意吗?”

少年的神情从迷茫到恍然再到沉思,到最后反应过来老爹在说付银钱这件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澈在一旁看在眼里,他知道这孩子自小聪慧,能够会悟许多同龄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也只是尽到一个父亲能做到的循循善诱。这些道理,圣贤书估摸着是少有的,需要亲身经历很多事情才会形成自己的判断与原则,他没有要求苏清河此时便消化吸收殆尽,只是种下一颗种子,到了特定的情境下它自然会在少年的心中发芽的。

不过,少年人总归是要有些意气的,这点苏清河其实并没有舍弃,他的许多心思都是随性的,往往不会被这些赤裸而现实的潜规则所束缚。这可能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天性,若他能够保持初心,便意味着往后为人处世会有更多样性的思维,应变能力决定了他不会被这世俗人心抓住把柄,当然就活得更自在些……

“老爹,这箱子我背一路了,怪累的。要不,咱俩换换?”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