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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边闲谈边走到贺秀才家。因为昨日离开前留了话, 此时他已经同父母一起等着。
此人生得肥头大耳,面庞中央一条红通通的酒槽鼻尤为瞩目。当下,他眼皮耷拉着, 似乎还在宿醉当中,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见到来人, 他勉强笑着作礼,跟萧渉寒暄了几句。玉河与西西没有表现出什么, 白迁却皱了眉——这人与他想象中的差得很多, 倒不是相貌的原因,他气度与谈吐无一像读书人,连他没有功名的父母也不如。
李修开门见山,谈起贺英案。有萧渉在场,那人终于松了口:“敢问李大人, 我说了实话, 大人便能还贺家庄一个安宁么?”
“找出凶手,我自会离去。”
秀才深深叹了口气,是个不堪其扰, 无可奈何的意思。他支走了父母, 又磨磨蹭蹭地说:“此话有些难以启齿。”
玉河便对白迁道:“你方才没吃饱罢?”
秀才立刻接上:“哎呀,是我招待不周了, ”他将一个仆役叫过来,“还不带小姐公子去用餐?”
白迁正不想在此地多待, 得此赦令便同西西一起跟着那人出去。玉河依旧留着,坐在李修身边, 秀才见状也没有坚持,也落座道:“猫妖的事是我第二天早上现编的。”
李修眉头蹙起。
“大人,你听我说一句, ”他倒先开始叫苦,“将心比心,‘秀才’二字就明晃晃地写在案发之地,官差查了那么多天了,半点线索都没有找到,不管是人是妖,杀人的那个都身手了得,这放在你身上你难道不怕?是,我是夸大其词,我既没有看见猫影,也未曾听贺英讲过梦魇,那些话我都是学着百蕴和尚的供词说的,但这也是不得已为之。我的命也是命呀!人家都这么威胁了,我再不识相不是找死吗?”
“你明知凶手逍遥法外,却作伪证煽动村民对抗官差,难道不怕他对你下手?”
“话不是这么说,”秀才喝了口茶,“我和十八年前的案子又没关系,‘血猫’报仇也报不到我头上啊。猫大仙不是说了么?‘不信不止’,信了,不再调查,它不就止了?李大人,我不是不想除妖,只是本地官府根本靠不住,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这话迂回曲折,但可以说通——凶手写“秀才”二字并不是真要预言下个死者,而是借此威胁秀才们联合起来对衙门施压。官府明显对凶手是谁没有一点头绪,于这些人而言,与其信衙门,不如服软认输。
正因如此,官府停止调查之后他便放松了警惕,继续大摇大摆地去镇上喝酒。
话说到这里,李修便预感到方才燃起的希望又要落空。
果然,秀才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将那夜的去向一股脑地抛了出来:“那天晚上我与贺英分别时并没有看见什么猫妖,但这案子也不是人做的。你们看过了,出事前那片地刚收割过,又没有躲藏之处,若是有埋伏我早看见了。当时我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影,可贺英走了几百步就被杀了,如果真是人的话,除非他会飞!”
李修与玉河相视一眼。若此话为真,那便说明那处田埂旁并非案发之地,尸首乃是被挪动到那里。
“总之,我和贺英在分岔路道别时他还是活人,”说到这,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同官差讲过。萧大人知道,我们这里地方小,大家都互相认识,有些话给一个人说与给千百人说没有区别。其实我倒是不惧流言,但我不能为了洗清自己把别人置于不义之地。但萧大人与李大人我是信得过的……”
这话啰嗦得让李修几乎失去耐心。他正要开口,却听玉河同样不耐烦地打断:“和谁?”
秀才先是因这看似没头没脑的问句一愣,后又拱拱手:“夫人是明白人。是不远处住着的王寡妇。”
萧渉先是愕然,又冷哼一声。大家短暂地静了静,李修问:“所以,那夜你与她在一起?”
“嗯。对了,那夜我喝了酒,荒唐性急,”他斟酌着词句,“不小心在她那撕裂了衣裳,归家时便换了一身。当天我穿的是身藕色的缎袍,料子并不常见,想必酒肆里的人都有印象。那缎袍我可以呈给你们。她已给我缝好送来了。”
此事是否如此还要查证,故而三人都没有多说。
秀才说:“还有一件事:我家人惯常不去祈福典,但住持去世那夜我却在朝露寺。也是和她在一起。可与凶案无关,非要找证人也能找得到,”他顿了顿,“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没有了。他们几乎不曾开口,他已经将疑问全部解答。时间、物证,人证,条理清晰得很。
事已至此,再无别的可说。两杯茶喝完,他们便带着那缎袍出了贺府。再去秀才相好家问话,那人的口供与他所言对得上。当时已经夜半,邻人也听到了动静。接下来只需再调取酒肆人证的口供,秀才的嫌疑便可洗清。
隐瞒、曲解,错认,都是办案的常态。虽然最说得通的可能被轻巧推翻,但李修与玉河并未特别沮丧,反倒是没有经验的白迁大失所望,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问完话后,几人再次去到贺英尸体被找到的地方,但这样多天过去,哪里还有痕迹残存?
“若贺秀才所言为真,那么此地便并不是案发之地。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凶手真正动手的地方,那么或许还能发现些许线索。”
萧渉点点头,又叹道:“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错综复杂。”
“比这更加复杂的案子我与公主也破过,”李修微微皱眉,“只是要想断案,搜集人证物证、检验尸体、梳理人情纠葛及勘查现场缺一不可。如今只有各人的一面之词,我实在是举步维艰。只盼此次能看到两案的完整记录,或许还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要知当时细节,便绕不开此地县衙。上次来时李修已经将那边给出的所有卷宗都反复看过,可看得越多,他便越觉得这些人有所隐瞒。第一案记录尚且清晰,可以看出是用了功夫调查,第二案却有诸多明显错漏。证词模糊,仵作笔记潦草,不止如此,当时的官差也是一问三不知,甚至究竟哪位仵作敛的尸都不能说清。就连贺英的死状如何也是通过贺英父母才得知。
他唯一见过的只有那颗头颅。发现时它已经腐烂严重,加之没有身子,仵作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堪堪能当做线索的是头骨上的几道裂缝,但也有可能是在河里撞出。
关于抛头入河这个做法,他的猜想是:首先,此人对贺英的仇恨颇深。他将他的头缝在猫身上并不是为了造成血猫复仇的假象——因为抛入河的尸身并不一定会被人发现——而更像是泄愤;其次,丢掉头颅的第二个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致命伤就在头上,若不处理,仵作会轻易发现。一旦发现了人为的痕迹,那么猫妖伤人论便会站不住脚。
但无论如何,没有实际调查,猜想只会是猜想,甚至可能是凶手故意乱人耳目的把戏。
几人吃过饭后便马不停蹄地去到了镇上的衙门。
见到李修,衙役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弓腰行礼:“李大人来了!”转眼看见萧渉更是热情洋溢:“不知萧大人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官场上的不配合与民间的不配合是两样的。
村民们一开始也畏惧李修这个“大官”,不敢明着抗拒,只好不停朝他诉苦,求他停下。后来发现他并不盛气凌人,就慢慢地试探着聚集一处抗议,后来逐渐得寸进尺,一直到公然阻挠的地步。
县衙就不同。上至县令,下到捕快,此地没有一个人不对李修唯命是从。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执行他的命令,但可惜,命令的尽头总是“力所不能及”:仵作不知道是谁,笔录丢失了,当时情景忘记了,疑点不清楚,职责永远落不到具体的人身上。县衙从上到下都是一副苦脸:“李大人恕罪,李大人海涵。”再严正下令要进展也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玉河不欲显露身份,还是与白迁扮作夫妇,西西则作侍女。五人被迎进待客厅,不多时县令便急忙赶过来。他先拜萧渉,而后并没有多与他寒暄,十分恭敬地转向李修:“李大人劳累了。”
玉河并不说话,只冷眼看着萧渉,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李修让两人落座。他并不自己说明来意,而是等萧渉开口。后者会意,开门见山道:“本官是为血猫杀人案而来。你将负责此案的捕快与仵作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证物也呈上。”李修补了一句。
“大人此次来怎么没有提前告知?”县令搓着手,“其实,我们已经打算结案,所有相关纸张物证已经全整理起来封箱,可管理此案文书证物的刘京今日碰巧告假……”
不能拿到卷宗与证物比对,传唤官差也无益。
“徐县令,”萧渉冷冷道,“先前听李大人说,本官还不信。人命关天,你们就是如此推诿的么?”
“萧大人冤枉啊,”县令面露难色,“这实在……”
“‘全部相关之物’?也就是说,”李修却心中一动,“从前丢失难寻的物证与仵作笔录已找到?案发现场死者所穿衣物等也在其列?”
“嗳,在在在,都找着了。凡是命案,结案时卷宗归档,所有物证封箱留存五年,这规矩我们向来谨遵。”
“刘京告假所为何事?”
县令忙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官立刻派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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