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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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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时, 萧渉也刚到门口。玉河见了他颇为意外:“萧大人真是稀客。是宁熙派你来找我么?”

那人笑笑,也不与她客套,开门见山道:“此次我来是为贺家庄的案子。”

“进去说罢。”她作势要下马, 他却一拦:“公主,萧某此次来是有一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可否劳公主大驾, 再同我去一次那里?”他怕她拒绝,又补一句, “最后一次。”

“哦?”玉河抚摸着绝影的鬃毛。

萧渉一身傲气, 绝少低头,但此刻他剑眉紧锁,声音也压低:“族长被绑走了。”

那日他劝李修放弃,后者说“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今日他可以杀恶人, 明日便可以杀好人。”他不以为然。直到今晨有人来报族长前天失踪。

世人看贺家庄, 看见的是桃源秀水,静好无波,萧渉的前半生却活在这水底的污泥里。殿试夺魁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以为自己身上与这肮脏之地的联系彻底切断。

在贺家庄时, 他们孤儿寡母举步维艰。所有人不是轻视他便是利用他,只有族长是真心帮扶。当年萧渉年少无知, 为了银子同意当人家的假手。族长闻讯赶来,非要带他去那家退掉当时在他看来可称为巨款的定金。萧渉不依, 族长甚至提出自己给他一笔钱,然而他仍然拒绝了——他虽贫寒, 但也有傲骨,不愿靠着他人施舍度日。况且当时这桩生意看起来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次童试他并没有把握一考即中,替别人参考权当练手, 不管得了什么名次定金都不必退,何乐而不为?母亲买药要钱,家里又揭不开锅,得了这笔酬金,便再也不用四处去求人。如此一来,他就可专心准备下次考试,有了时间备考,不愁不中。

族长气得训斥他:“不要读了几年书就自认脑子灵光,以为自己能吃得起那天上掉的馅饼!你难道不明白,有些事一旦做了,便再也回不了头!”

然而他坚持己见。从此以后两人渐行渐远。一方面是因为族长大失所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萧渉无颜见他——如族长所言,那次舞弊便是他堕落的开端。从此每次考试他都要被这样那样的富人半是利诱半是胁迫地逼着冒名顶替,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然而下一次仍旧如此。他逐渐明白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出头。留着他,他便是极其趁手的工具,放了他,由着他向高攀,便是隐患。

十几年大好青春,就此白白浪费。

甚至终于熬出头时,又被这深不见底的泥潭拖回去。

萧渉的手紧紧捏着缰绳。

“李兄说的对。我不能一错再错。”

不能再重蹈覆辙。

玉河点点头:“那么走吧。”

“前几日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路上,她问道。

“大致听说了。”

“真是奇了,”玉河挑眉,“李修至今还在那里,那假和尚竟敢铤而走险回到村里劫人。”

萧渉沉默了良久才道:“公主走后,县衙受我之令不肯帮他。他孤身一人,在那地难免寸步难行,”他沉声说,“是我的错。此次我亲去县衙传令,大家通力搜寻,但愿能将贺伯伯找回来。只恐撰之不肯理会我,所以冒昧来请公主。”

萧渉肯包庇那凶手不止是为了自己高枕无忧,也是因为他杀的全是该死之人,故而他以为他多少存有正义之心。他怎么也不曾想到这火竟会烧到族长身上。他是贺家庄最不应该受到惩罚的人。

“嗯。你宽心。”

因为情况危急,两人都将马骑得飞快。玉河的禁卫被远远落在后面,只有西西近身跟随着。

到了县衙,他们得知李修自族长失踪后便一直守在贺家庄,于是又带了些人往那地去。

因在县城内马速不得过快,两人得以并肩交谈。萧渉道:“我听手下人传来了些消息,但并不知其中细节。公主可否向我解释一二?”

“我离开时亦还有谜团未解。对了,当时你是如何介入此事的?”

“是贺秀才家派人知会我。因有现场留下的诗句,其中有……”

“有威胁要告发你们舞弊的意思。所以当年参加舞弊的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阻止县衙查案。”

萧渉心中虽诧异她已经查出他想遮掩的事,但仍点了点头。

“那个‘百蕴’和尚并不是真的燕墟和尚,而是十八年前冒名顶替的山匪通缉犯,早在当年郑家媳妇便认出了他。我们推测,他之所以会为她复仇,大约是因为他便是那死去婴儿的父亲。”

萧渉蹙眉:“一介山匪,竟为劫掠来的女人做出这等事。”

“的确很难想象。而且,已经过去十八年,也不知道为何要挑这个时间。”

“他犯下第一案时正是我结束三司会审,升官之时。大约他认为只要能要挟我,我便会保他无恙。”

“这倒是讲得通。总之,他先是毒死了住持,留下诗句,传出猫妖谣言,接着杀死了诗中所提到的贺英,让人们开始重视起现场的‘诗’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不出面也可以威胁到想威胁的人。贺秀才看到之后便也声称自己看见了猫妖,并去找了你。本来官府应该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可惜天意让我和李修看见了那头颅。

李修来查案时他偃旗息鼓一阵,但很快你又回到了村子并且帮贺秀才自保。这样一来,他愈发肆无忌惮,伺机将木匠绑了后扔在田里,用蓝香做好了点火的设置,想要嫁祸给当夜与木匠有约的族长。可惜李修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主儿,又有我这个燕墟人在,识破了他不懂说燕语的事,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惜我回神太晚,他又知道我迟早起疑,索性逃之夭夭。

其实此案还有疑点,例如‘百蕴’究竟如何在木匠防备如此严密之下将他约出,他对贺英下手的地点又在哪里?只是当时我有急事,不得已要先行离开。不知道这几日李修是否查清了。”

“没有什么另外的案发之地,”萧渉道,“贺秀才会这样说是为了掩盖一件事——他看见了凶手。”

“什么?”

“当时天色已晚,他又喝了酒,并没有看清是谁。他只远远瞥见了一个人影,这人肩上似乎扛着个锄头,可贺英并未起戒心,反而驻足与他交谈。秀才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从地里回来的村民。看样子,两人应当认识。”

玉河皱起眉来。

“‘百蕴’与贺英有这样熟吗?”

“他当时已经喝得半醉,或许没有那么警惕。”

“即便如此,也很奇怪。”玉河喃喃道。

“我初听闻那个假和尚是凶手时也吃了一惊。或许他还有隐情吧。”

是啊。他久在寺中,怎会注意到科举舞弊的事,并且想出利用此事要挟萧渉的主意?他与萧渉并不相熟,不清楚他的性子,怎会知道他就一定会受他摆布?

出了县城,两人又放快了行速。这件事始终在玉河的心头萦绕着。此案过于特殊,尸体无存,证据一再遗失,供词也真真假假。可借力的东西太少,只有凭空猜测。可太多无凭无据的推断都显得牵强。最终坐实‘百蕴’是凶手的,反而是他的刺杀和逃离。

须得推翻所有的想当然,从头来过。

玉河的马越骑越快。

到了去向贺家庄的分岔路口,她猛地将绝影勒住。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

“公主。”萧渉愕然。

“先去趟朝露寺。”

“嗯?”

“有个想法,须得验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