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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立国之初, 奏本制度沿袭前朝,然前朝末年国政狐裘蒙戎、晦盲否塞,大梁的奏本制度也是千头万绪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睿宗颁定奏封各色诏书,才算是彻底把乱麻理顺了。
睿宗定下的奏封色:谢恩请安封正红, 军国大事封杏黄,民生奏表封湘色, 陈情请罪封鸦青。
如今王妡一道诏令,将睿宗定下的封色给掉了个。
这事要说严重吧, 对军政民生并没有影响, 最多是朝臣们记得把奏本换颜色。
可这道诏令是由皇后发的,这对朝臣们来说就不仅仅是把奏本颜色的事情, 是皇后乱政篡权那么严重了。
有人当场就要反对, 被禁军一把摁下。
“睿宗定下的规矩,岂容尔随意更改!”萧珉对王妡低吼道。
王妡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了。
——谁说了算, 就按谁的规矩来。
萧珉心中又一次排山倒海般袭来无力感,时局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究竟一步一步怎样走到今时今日的?
瞿纯仁左右瞟了一眼, 放下笔,直起腰杆奉手, 朗声道:“圣上, 奏本封色乃睿宗所定,岂能枉顾礼法祖宗随意更改?!再者,本朝以玄、赤二色为尊,请安谢恩以正红以示天恩, 随意更改,乃大不敬!”
这句“大不敬”显然不是对皇帝说的,瞿纯仁的目光也是投向的皇后。
站在殿右侧的礼部尚书阙元忠走出两步,说道:“瞿知院此言,是说军国要务不重要,不值得被重视吗?”
“军国要务自然紧急,但阙尚书这是强词夺理!”瞿纯仁说:“乐由内作,礼自外成,安上治民,移风易俗,揖让而天下治者,其惟礼乐乎!礼法岂可轻易改弦更张!”
阙元忠道:“瞿知院既情深好古,岂能不知,古典之废於今者,咸择善而修复,莫不本之人心,稽乎物理,正情性而节事宜,穷高深而归简易。国军要务系天下安定,重中之重,当以正红以示郑重。”
两个礼官就何为礼之最,吵了起来,引经据典誓要把对方辩服了。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王准抄完了诏书,搁下笔,由禁军搀扶着起了身。王妡看见,轻招手叫贡年上前来听话。
“圣上腿伤需要静养,诸卿便在紫微殿抄写,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散朝。”王妡说罢,叫内侍搀扶萧珉起身。
“议事未毕,岂能散朝。”萧珉不动,并挥手打开了来搀扶他的内侍,睨着王妡:“朝堂大事,不容含糊。”
他起先对王妡改奏本制度只是感到帝王威严被冒犯,还有对王妡的嘲笑。
妇人就是妇人,眼皮子浅没见识,掌了权干得第一件事居然这么没谱没调,手里握了点儿兵就无法无天了,真当朝臣们都是死的,睿宗的定令也敢去改,不知天高地厚。
然在听了瞿纯仁与阙元忠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后,萧珉惊觉了王妡如此做的目的。
她并非一时脑热,是有意为之。一来为前几日那一大堆或敷衍或讽骂的奏本。二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这么做,是想要清洗朝堂。
萧珉既惊诧王妡的大胆,又暗嘲她好高骛远。
深居后宫的妇人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下一道诏令天下就能按照执行,熟不知其间有多少博弈。
不过,王妡天真,倒是对他有利。
天真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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