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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将这人的怪异收进心底，在他慢慢喝完一杯茶之后，原本想接着问之前的问题，最终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从前不试试呢？”
偃将空掉的杯子放回了原处，收回手的那一瞬间似乎也收回了一切的虔敬和好奇。
他黑黝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那凝视近在咫尺，却犹如隔着千山万水，他声音冷凉，“因为从前喝不到。”
他别开视线，“不愧为静心修身之饮，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荧立刻收回放在偃身上的探究，转而问道：“谁？”
偃眉梢压下，望向荧的眼底划过一丝嘲弄，整个人似乎没入黑暗的云烟，平淡道：“摩拉克斯。”
荧眸光微动，不算雨神的梦境，其实她只见过岩神一次，但其无上的威荣和雍雅让她至今不曾忘记。
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年披月泽宴会上临别之前向她推了推手边的餐食。
荧记得他喝的确实是茶，因为那次宴毕，她跟金鹏吃了东西口渴，她将那壶茶给了金鹏，自己喝的是归终桌子上的酒。
“爱喝茶的人多了去了，岩神有什么特殊？”荧思忖片刻问道。
“不，我没说他现在爱喝茶。”
荧听他这话感到怪异，什么叫“没说现在爱喝”，难道还有未来式？
她暂且摸不清头脑，只静静等着他下文。
一簇金辉洒在偃精致华美的发冠上，闪闪发光。
他平淡叙述道：“摩拉克斯生于天衡山，在他降生之时，其实另有一伴生伪神，卡斯托。”
荧心中一动，卡斯托这个人，雨神见过，他不爱说话，沉默地跟在摩拉克斯的身边如同黯淡的影子，找不到丝毫的存在感。
当年雨神遁居之时并没听说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极爱饮酒，常常在一起酣畅比拼，摩拉克斯千杯不醉，卡斯托却总是被灌倒，摩拉克斯与卡斯托亲如兄弟，三千年形影不离。”
偃顿了顿，语调悠远道：“一千七百多年前，提瓦特魔神接到天空传来的旨意——关于神位争夺的强硬指示。摩拉克斯将这则讯息分享给卡斯托。”
“百年后，卡斯托在与摩拉克斯在天衡山约酒之时，于杯中下毒，酒至半途，摩拉克斯将削岩雕琢千年的翠玉之剑作为贵礼送出。”
“卡斯托见摩拉克斯拔剑，以为事情败露，又见摩拉克斯酒饮半数，毒已入体，于是图穷匕见。”
荧心口一滞，雨神梦境中那个忧郁如江风的人最终竟会走向这条路。
偃眯了眯眼，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呵笑道：“当日，酒杯溢满血水，欲望撕碎温情，友谊化作尘埃飞散。”
“那日之后，摩拉克斯滴酒不沾。”
荧愣怔沉浸在这桩背叛的过去。
偃话锋一转：“你应该庆幸当日是摩拉克斯获胜，因为若是他死了，天衡山早已因其遗骸成为一座人间地狱，不会有披月泽，不会有璃月港，不会有山辉砦。”
魔神死时兵解会造成极大的怨念污染，荧是知道的。
她接他的话道：“因为卡斯托作为伴生魔神，并没有真正的魔神权柄，只能算得上伪神，所以死亡也无关痛痒。”
偃指尖点了点桌面，颔首道：“嗯，说起此事，你应该知道那件未送出的礼物叫什么，什么来历。”
荧眸光一闪，她知道？
她静思一瞬，猛然记起一件事，当年雨神第一次去谊会之时，曾送了摩拉克斯许多翠绿的绝意矢……
后来雨神听闻摩拉克斯用她的箭矢与结绿熔炼，正在雕琢一柄翠玉宝剑，名为磐岩结绿。
偃瞧见她若有所思的恍然神色，冷淡道：“你不是想知道滋扰青墟关的人是谁？”
他话题转换的突兀， 瞬间将荧从遥远的过去拉回现实。
荧思维一转，心中跳动，立刻想起一个人，奥罗巴斯。
墨菲斯勾结奥罗巴斯这事进行的悄无声息，雨神驻守伊甸不问世事。荧一直以来只知岩神被围困，具体有哪些人并不清楚。
但偃说的卡斯托一事，让她猜测是奥罗巴斯。
因为卡斯托亲海且亲民，在璃月港尚未成型之时，就常常与渔民徘徊在天衡山下的云来海岸，与喜爱上岸的奥罗巴斯相交甚笃。
荧没急着说，先是探究道：“跟卡斯托有关？”
偃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几分讥笑几分凉薄，“奥罗巴斯。你如此敏锐，既然猜到了，何必做出那副一无所知的蠢样子？”
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人真是没说几句人话就开始原形毕露。
她瞪着他，半晌顺了顺气道：“所以奥罗巴斯现在还在青墟关附近？”
偃勾起殷红的唇，欣赏她气愤的神态，有问必答道：“不曾，七年前他寻到防守松懈之机突然袭击青墟关，数位仙人陨落，千岩军死伤无数，最终被若陀龙王拦在山辉砦外。”
“此后他就如同海里游弋的蛇，或是像从前一样出现在海岸边掀起风浪摧毁璃月港上的屋舍，或是环伺在旧伊甸或盐地附近寻找契机。”
盐地是盐之魔神的领土，与伊甸隔着偌大的山辉砦遥遥相望，同是沿海陆地，所受磋磨觊觎众多。
荧将偃的话记在心里。
求知的急切一经褪去，她感到自己此刻饿到窒息。仔细算来，上一顿饭还是在昨天中午。
荧揉了揉肚子，拈起一块凉透的小天酥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味道实在潦草，不知是因为凉了还是本身滋味就不佳，但荧饿到不行了，就是点心有毒她也吃得下去，毒多不愁嘛。
囫囵吃到最后一块，她才抬头看向默默瞧着他一言不发的偃，荧犹豫一瞬捏着酥饼象征性地往前递了递，不走心地问道：“吃吗？”
荧问完就打算收回手，谁知才收一半就被对面冰冷的手死死拽住手腕。
偃在荧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纡尊降贵地微微低头含住了她手中的酥饼咬了半口，他垂着眼睫生疏地嚼了许久，咽下之后又叼起了剩下半口。
偃的牙齿微微磕碰到她的指甲，在含住最后半截的食物时，软凉的唇拂擦她的指尖。
他低着头，乌黑的睫翼在空气中起伏，墨发垂下肩头，滑落他只穿了玄黑里衣的领口，荧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微微敞开衣襟下的肌肤和锁骨。
荧惊愣在原地，连忙收回了手，从头皮到脚趾一齐发麻。
瘆人！
他不是被掉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