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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没想到表嫂一个官宦之女,会生出这样的性子,嘴里什么话都藏不住,和那张端庄大气的脸差之千里,不熟的人应该能被她的模样唬住。
这时家奴把马车牵了过来,是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轿身都雕着精美的图案,连家奴的气质都是顶好的。
秦恒宇走过来牵起夫人的手道:“四月,你送夫人先回去,我和云小姐有事要谈。”
卢兰夕显然不太想这么快回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高高的肚子,向事实低了头,她撅着嘴一步三回头的叮嘱,“云裳你若是有困难尽管提,别客气。”
两人目送了马车离开,才把目光转了回来。
云裳对两人的关系早已释然,偏着头对秦恒宇眨了眨眼,“表嫂说的,有困难尽管提,你会帮我吧!”
秦恒宇不禁愣了一愣,很快笑出了声:“那是自然,请问表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听人说云裳现在住在宁王府,上次在南信和宁王见面,知道了宁王对她的心意,想必对她是十分好的,可是听云裳的语气,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眼下没有,谢谢你帮我找到了买院子的买家。”
秦恒宇听出了这是一句客套话,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他像记起了什么似地问:“你着急回宁……回去吗?若有时间去听个曲吧。”
年少时,有一回两人在路边看杂耍,那个草台班子频频失误,引起了围观人群的嘘声和嘲笑,表演完后也没收得几个铜板。云裳看那俩位杂耍人长须花白,浑浊的眼神无奈又可怜,就扔了锭银子。老人接住银子后,手微微颤抖道:“年轻时太拼命,落下了隐疾。年轻那会还在京都最热闹的勾栏卖过艺,只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怕二人不信,他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卖艺时的所见所闻。
老者见两人听得津津有味,说了很多京都消遣的趣事,听完后云裳眼睛闪着光对秦恒宇说,有朝一日能去京都得带她去勾栏听曲。
云裳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想了想道:“好。”
虽然这个承诺早已无关紧要,可是比起回宁王府,听戏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街上已没有了吕将军府前的热闹,冬日夜得早,这会儿太阳还显着一半亮在天边,落日在天空像火烧似的美得灿烂,俩人的脸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这些年过得可好?”
云裳回想起这几年心境的变化,沉默了一会说:“挺好的。”
秦恒宇感觉到她不想倾述,两小无猜那会,她什么话都会和他讲,经历这么多变故后,觉得她成长了很多,安静得让人心疼。
这种成长少不了他给的伤害,秦恒宇几度想开口,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了。
构栏里热闹非凡,远远地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戏台上小生一张板正的脸唱着字正腔圆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是台下人的人生或者向往,每个人都看得聚精会神,有的跟着戏词的节奏微微晃着头,似乎已看过数遍,还百看不厌。
两人找了个靠前的好位置坐下,待小二上了茶水和小食,云裳早已听入了迷。秦恒宇也没打扰她,单手撑着桌面,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地听完了整出戏。
戏散了场,他们跟着人流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两人都走得很慢,夜风吹起了青丝,气氛有些淡淡的伤感,秦恒宇沉默良久后,似乎有感而发,“裳儿,我负了你,这笔债是还不清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懊恼。
云裳微微抬了下眼皮道:“时过境迁,你无需自责。”
秦恒宇听到她这么说,顿了顿又道:“如若早知晓你和宁王情投意合,我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云裳脸上露出了诧异,整个宁王府背地里传什么话的都有,就是没有情投意合,他们从来没有过情投意合,只有阴差阳错,只是没想到表哥会这么想。
她已懒得解释这是间的曲折和物事人非,稍作停顿后道:“恭喜表哥得偿所愿,愿你往后步步高升。”
秦恒宇听到恭贺的话语是讽刺,瞬间面耳都变得赤红,那表情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他本是想告诉她不要介意在山上和他人暗生情愫的那几年。
他能理解那时候的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那里硬熬,遇到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喜欢上很正常,他是带着和解的心思来说这句话,没想到她如此介怀。
始终还是负了她,云裳有情绪也很正常,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说:“我让四月送你回宁王府,真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开口。”
云裳点点头说:“好的。”
在她上马车的时候秦恒宇忍不住又说:“余生一定要安乐。”
云裳没有回头,只是稍停脚步说:“承您吉言。”
秦恒宇像是被定在原地,看着身影离去的地方,目光有愧疚好像还有后悔……他们终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月光柔得似水,云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宁王府,走到小楼前,她抬头看了半响,觉得这栋小楼在王府中有些突兀,就像自己一样不应该属于这里。
小楼里一双阴沉的目光,落在她清冷微薄的身子上。
云裳推开门,没想到看到了晏南修,他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见他脸色很不好,便不自然的退了一步,“你这么晚没睡啊。”
“看到我失望了,你在外面玩得很开心嘛。”
晏南修的语气轻如蝉翼,话意却重得像块大石头,仿佛有千斤重压在人身上。
云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脱着挡风长袍绕过他的身躯,走到屏风前解释道:“遇到个故人,聊了几句。”
“什么故人,要聊两个时辰?”
云裳放好衣物,转过身脸上勉强挤出笑意道:“因为很久没见了…所以……就”
“就什么?因为是秦恒宇,所以你恋恋不忘,才要聊这么久?”晏南修醋坛子打翻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全身冒着酸气地道:“云裳,你假不假啊,曲子好听吗?”
云裳感受到了无形的怒意,又不想激怒他,还是好言道:“不是你想的那般。”
晏南修此时哪还有什么脑子,全部的情绪都被妒意驱使,根本听不进她的解释。他一路快马回来,等到的是一间冷冰冰的空屋子,四月传来消息才知道去见秦恒宇了,心里的那股怒气都堆积到了胸口,他慌得马上派出人去找,很怕她会像那年一样,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看着云裳假装在乎的脸,说句话还在遮遮掩掩,更加怒火中烧,她想见谁,只要和他说,都可以安排妥当。
而不是背着他擅自行动,何况她见的人是秦恒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