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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芯言冷眼看着，祖母什么时候这么和蔼过？而且，祖父的目光里，明显都是贪婪，贪婪的看着他们家里置办的一切——其实没怎么置办，就是修缮了房屋，有几张桌椅罢了。
“有什么话直说，当时分家的时候，爹都说得清清楚楚，往后我们自生自灭，即便有什么事情，也不必去找你们。儿子，全都记得。”许大庆目光冰凉，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
祖母面色尴尬，旋即又笑起来：“这是哪里的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上次啊，是大飞的不是，当时我也是不清楚，误会明仔和亮仔了，这不，后来我知道了，这心里头一直不安稳。亮仔，这是我上街买的米花，特意给你们带过来的，来，过来吃。”
许明还车去了，许亮站在许芯言前面，听到祖母这么说，毫不犹豫的“呸”了声：“我不稀罕！”
“嘿，你这孩子……”
许大庆打断祖母的话：“你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是只是闲聊，就回去吧，我们刚回来累得很，要休息了。”
祖母不敢吭声，只拿眼睛去看祖父。祖父咳嗽一声，总算是切入正题。
“大庆啊，是这样的，如今家里什么光景你也知道，三儿在书院念书，一个月的花销不少，你二弟在衙门里的日子也不算好过，甚至月银都不如从前的多……”
许大庆面色铁青，冷冷的看着他。他却不敢看儿子，撇过脸继续说。
“若你没钱，我们当然也不会怎么样，可如今你瞧瞧，你过得这样好，总不能真的不管你弟弟吧？”
许大庆冷笑一声：“当初爹可不是这样说的。”
祖母见祖父开了口，她也好意思继续说了，连忙道：“大庆，当时与今日也是不同的嘛，怎么说那也是你弟弟。大庆你可记得，三儿出生的时候身子就不好，娘也受了不少苦，你每天干完了活，就抱着哄着三儿。家里没什么吃的，一点白米你舍不得吃，煮了一口一口喂给三儿……”
说到这伤心处，祖母扯起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许大庆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起从前那般艰苦，他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家里的一切，见到幼小弟弟的那一刻，他就想着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要让弟弟受他的那些苦。
就在这时候，许芯言走上前，伸手拉拉许大庆的袖子，小声喊着：“爹，哥哥，辛苦。”
许大庆猛地一颤，是啊，他自己乐意再辛苦些，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但如今他已经娶妻生子，他有四个孩子，大姐儿才十二岁，就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明仔十岁跟他小时候一样能干。
可为什么，他的孩子要跟他小时候一样辛苦？
许大庆伸手摸摸许芯言的脸，他记得快三个月前得了信赶回家，看见小言那张苍白细瘦的脸，完全没有活气。现在家里的日子好点了，小言也好点了。
不止小言，每个孩子都结实了点，长高了点。
“没钱！”
祖母一愣，是没想到许大庆这么绝情。她皱皱眉，不高兴的看了眼许芯言，又说：“大庆，之前是我跟你爹做得不对，但身为一家之主，行事总归要有取舍。你三弟是全家的希望，你是最疼他的，总不希望他因为没钱上学，而白白耽误了一辈子吧？”
许芯言被祖母推开，靠近不了许大庆，她心内有些焦急。这个许大庆性子温和是好，可也太温和了，怕是会被祖父母的话说得心动。
关键是，许大庆手中，还有今日周香秀给他的一两银子呐。
恰在这时候，许明推门进来，见着一院子的人，脸上立刻带着警惕。倒是没说话，只跑过来拉住许芯言的手，又招呼许亮过来。
“没事吧？你们没受欺负吧？别怕，哥哥在这里。”
许大庆一愣，眼睛立刻就红了，声音也有些沙哑：“你们走吧，我说了没钱。”
“你们怎么可能没钱，你瞧瞧，这木头打的桌椅，砖瓦的房屋，没钱能置办成这个样子？”祖母见许大庆不听话，哪里还有兴致与他细说，语气登时变得尖利起来，“而且你们家天天吃肉顿顿有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有那个钱不知道孝敬爹娘，不想着我们天天吃的是什么，自己吃香喝辣，你有脸吗？”
许大庆垂眸片刻，拄着拐杖起身对许明说：“明仔，去请族长过来。”
说完他也不理会，腿脚不便，一路已经很辛苦了，要想家里过得好，他不能逞能，得要好好休息才行。他拄着双拐，慢慢往屋里挪。
祖母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这儿子分了家之后，是彻底的离了心。这时候，她可没想到当初她将大房一家子赶出来的时候，是多么绝情。
“没良心的东西，老娘白养你那么大了！”
祖母气不过，冲着许大庆冲过去。许芯言吓一跳，许大庆的腿好不容易要好了，要是被这么撞一下，那可不得了。
“爹，小心！”许芯言狂奔过去，用力一推，将祖母推到在地，自己也摔倒了，磕得眼冒金星。
许大庆震惊的回过头，他想过拒绝，父亲母亲一定会生气，但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想要过来撞他。他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一撞，他会怎么样。
这一瞬，他只觉得心中悲凉。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觉得父亲喜欢三弟，母亲疼爱二弟，他没人疼，但总是觉得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
可是现在呢？他们何曾将大房当做一家人过？
“小言！”许明跑过去扶起许芯言，见她额头被一旁的石头撞了个大包，心疼得不行，“你怎么这么傻啊！”
那边祖母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旋即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赔钱货贱胚子，竟然撞老娘，老娘的腰呦！许大庆，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今儿你要是不赔钱，老娘就躺在这里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