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迦南小说网https://www.jnweishang.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智璪这才坐在原位,小心翼翼地恳切道:“经陛下去年教导后,天台门人皆以寒心战惧,不敢有竞是非。如今,我等终日洒扫先师之寺,上下和如水乳,只求尽此一生奉国行道。”
杨广很是欣慰,连连称“好”,而后又挂着笑容道:“天下寺院众多,皆以行道为旨,不知先师之寺与他处是否有异?”
智璪明显感受到皇帝这次态度十分谦和,于是心态放松了许多,如实答道:“先师之法与诸寺有异,六时行道,四时坐禅,道场常以行法奉为至尊。”
杨广闻言,喜上眉梢,不吝称赞道:“如此甚好!据朕所知,虽然东晋时道安法师就曾提倡过六时行忏,但并没有形成固定的清规,眼下唯天台一宗有完备的礼忏制度。师等既是行道之众,为保流派传承,切勿收容北僧及外州客僧,也不要接受私度出家者,其频多假伪,实难分辨。”
智璪郑重地回复道:“陛下放心,天台一寺乃天子所立,早有规定不容外邑客僧,也不敢接受私度。”
杨广满意地点了下头,又语重心长道:“朕希望天台宗能够发扬光大,遂为先师度四十九人出家,以受业后继。禅师可以检校,此等皆有道心者且为籍人,非私度也。”
皇帝此举着实在智璪意料之外,他甚是受宠若惊,脸上多了些激动的颜色:“陛下对天台宗的关爱有目共睹,贫道代住持师兄和天台门人感谢陛下圣恩。”
“禅师不必客气!弟子尊智者大师为师,自然要为天台宗出一份力。”杨广一边说话,一边示意智璪品茶,待其饮过之后,他又徐徐开口道:“除此之外,朕还想给先师立碑作传,这碑文便是由顾言所撰。”
柳见皇帝引智璪看向自己,立刻与其相视点头,见礼之后,又悉心讨教道:“请问禅师,智者大师生前可有什么灵异之事?若告之,可填充至碑文中。”
智璪不假思索道:“先师从生以来,讫至无常,其间灵异之事非止一条,并由弟子灌顶记录为行状一卷。”
此时,杨广正喝着茶,听到熟悉的名字,当即放下茶杯,插了一言:“说起灌顶法师,世人皆知其乃智者大师众多弟子中最为得道者,且大师的所有著作和讲稿,亦由其负责整理。之前,朕曾邀灌顶法师入东宫讲经说法,只觉甚是受教,今日南北僧人论辩,本想再睹法师风采,他怎么没有来啊?”
智璪闻言,略有一丝尴尬,只得不温不火地笑了笑,以掩饰异样:“承蒙陛下厚望,灌顶本应出奉参见,但他日前患了痢疾,实在不堪路途颠簸,便留在了寺院。”
杨广怅然地叹了口气:“委实遗憾啊,希望灌顶法师早日康复!”说完,他抿了一口茶汤,继而话锋一转,又询问道:“对了,这山寺建成也有几年了,可有穿漏欹斜?”
智璪略微颔首,慢条斯理地回道:“当年起寺时乃春初,所用竹木并非时节,至今确有穿漏,不过得临海镇官人检校,已修理妥当。”
杨广应了声“好”,又关切地强调了一遍:“若是没有整顿好,朕即刻命人去检校。”对方再三表示确已修好,他才另外嘱咐道:“朕赠予师等之物,以充衣资勿作他用,若是不够,朕会再行供给,勿令寺僧在外多求,损先师之名。”
智璪躬身领命,诚恳地说道:“贫道知道陛下的顾虑,定会向住持师兄传达清楚,让他严格管教寺众。”
交代完一切,杨广放心地点了点头,之后又就为智顗立碑之事和智璪、柳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让柳随智璪回天台,查阅灌顶所记载的智顗行状。
入冬后,一众北方官员对南方的湿冷毫无抵抗力,纷纷觉得日子难熬,唯有皇帝特别适应,还率领几名重臣到地方考察人情、巡视工作。
腊月里一日,杨广难得闲着没有外出,本想看看书作几首诗,没想到却收到大兴传来的噩耗。
萧媺芷刚刚哄睡杨晞,同样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急忙赶回寝室,见到丈夫正伏在案边,皱着眉头专注笔下。她缓步走过去,抚着杨广的肩膀,幽幽地说了句:“我听说宣华夫人殁了……”
丈夫没有吱声,依旧在忘我地挥毫,萧媺芷这才留意到纸张之上赫然的《伤神赋》三个大字,默默细读后,便察觉出此赋正是为陈沁所作。
过了一会儿,杨广终于写完,他放下笔,主动握住妻子的手,颇为伤感地叹息道:“陈沁实在是命苦,在陈宫时就是受尽欺凌,后来又成了亡国俘虏,我利用了她对我的喜欢,害她陷入不可自恕的泥淖,却又弃之如敝履,说到底是我太无情了……”
萧媺芷听罢,摩挲着丈夫的脑袋,将其拥入怀中,安慰道:“阿麽,你没有弃之如敝履,你把她接回大兴宫,也是希望她能安享下半生,只是有些身份和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你不要自责了!”
杨广却是沉浸在自述中,淡淡地说道:“并不是身份和关系的问题,而是我自始至终对她都没有一点兴趣,从未想真正关怀她,但却给了她虚假的希望……”
听到这话,萧媺芷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二人沉默了片刻,杨广忽然又释然道:“罢了,也怪她自己不够豁达……”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之时,脸上已不见丝毫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