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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没想到这个深藏于心，让他下意识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会如此直白地现于人前。
还是被禅院况雾亲自点出。
在她的询问里，他感觉自己的脑海迅速蒸腾出一股热气，然后笼罩全身，雾蒙蒙的，连一向缜密的大脑也失去了计算的能力。
那一瞬间，他晕乎乎地想：她会怎么样呢？她这么问，是不是也说明……
带着某种莫名的希冀，他用360度无死角的六眼悄悄偷看了她一眼。
然后在触及她毫无波澜的平静目光时，五条悟的心骤然冰凉。
就像突然沉入了寒潭底，冷得一点余温也不剩下。
就像况雾很了解自己，可以看出自己在撒谎一样，他的大脑和情感也无比准确地给出了反馈：
禅院况雾只是想要探寻一个事实而已。
五条悟从未如此清醒。
他奇异的冷静了下来，终于说出来潜藏心底的答案：“是，我喜欢你。”
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嚣张惯了的六眼神子第一次小心翼翼，带着微末的希望，还是问了一句：“况雾可以喜欢我吗？”
黑发绿眸的少女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睛直直看向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松田织奈事件的后续你也看过了吧？”
“松田织奈的咒灵可以构建出心中最渴望的事物组成幻境，但是……”
“我没有经历自己的幻境。”
禅院况雾没有任何渴望。
当然也不会有爱情。
五条悟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急声问道：“自由呢？你一直想要的自由也没有被构建成幻境吗？”
“况雾是骗人的吧？”
少女摇摇头。
然后在五条悟缓缓睁大的眼睛里，不带一点感情地陈述：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确没有看见幻境。”
“还有，五条悟，”黑发绿眸的少女停顿了片刻，“我不喜欢你。”
＊
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再孤僻，有朋友陪伴，无聊的生活也热闹了些许。
但是我心里明白，我没有办法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思维，但是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
我恐惧。
不理解、不在乎、不愿意……都是因为来自于心底的、莫名的恐惧。
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便愈发不敢触碰了。
万一我答应了五条悟，他却在一段时间后厌倦了这段感情，另寻他处呢？
万一只是幻境出现问题，他只是一时兴起呢？
万一他的“喜欢”其实等同于“挚友”，等同于“伙伴”，等同于只比其他人亲密一点而已的关系呢？
万一以后他碰上了真正意义上，万事皆合拍的灵魂伴侣呢？
如果有一天事情发展成那样，我又该如何自处？
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在从那份关于幻境的任务报告中推测出这种可能，我便迫不及待想要去求证他的心意。
对我，他倘若不喜欢，那皆大欢喜；倘若喜欢，那就拒绝。
我实在不理解，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我自私、偏执、冷漠，占有欲都很强，连自己的院子都要布置上影结界，生怕别人触碰一点点。
我性格不讨喜，除了觉醒的十种影法术所附带的式神外，我一无所有。
上一辈子被父母抛弃、这一世觉醒术式前被禅院家欺凌。
我什么也没守住。
我不明白。
——他喜欢我什么呢？
五条悟，五条家奉为神子的最强六眼，他傲然于世，即将站在最高的地方，有挚友，有同伴……他喜欢我什么呢？
我恐惧他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