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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的一路上,赵锦城表面上一直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但实际上,他脑海中却瞬息万变,将所有形势和策略都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至少,目前对斛拔而言,他还有一点用处,这应当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那么,这点用处也许这就是他唯一的生机。
想到这半个多月以来,他竟然被斛拔耍得团团转,赵锦城暗暗咬紧咬后牙槽,但面上神色依旧淡然。
当日傍晚,斛拔一行在离塞北城三十里处安营扎寨。明日一早,他们就要攻城了。
早已收到消息的陆庭风正站在城楼上,远望着斛拔部落浩浩荡荡的队伍。陆庭风紧了紧拳头。王爷至今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万一王爷若当真不慎有个什么好歹,他不仅无法跟婉儿交代,更无法向陛下交代。一想到王爷可能遭遇危险,陆庭风还是忍不住忧心。但他身为塞北城最高将领,眼下也只能将精力全部放在应对斛拔部落的进攻上。
翌日一早,斛拔部落便如期兵临城下。
然而,来到塞北城的斛拔并未下令攻城,因为塞北城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眼前的塞北城正城门大开,一眼望去城内空空如也,城楼上一个守军也没有,只有陆庭风站在城门楼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这一切,令斛拔大惑不解。按说他们今日攻城,陆庭风应当知道消息,可他这是何意?他以为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斛拔觉得此事不简单,不能贸然行事,便调转马头,来到赵锦城马车跟前。
两个护卫掀开左右的车帘,马车夫也掀开前车帘。
斛拔笑着道:“先生,敢问陆庭风这是何意?为何塞北城一个人也没有?”
赵锦城淡淡笑道:“华夏的兵法中,有一种计谋,叫做‘空城计’,不知可汗听说过没有。”
斛拔摇摇头,继续笑道:“不曾听说,还请先生赐教。”
“华夏历史上的空城计,其主人公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谋士,有一天他手下的士兵所剩不多,他担心城池难保,便心生一计,索性敞开城门,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上悠然弹琴。敌人来时见此情景,疑心城中必有埋伏,便掉头逃走了。”赵锦城闭着眼睛淡淡道。
“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斛拔咧了咧嘴笑道,又打马上到阵前。
陆庭风搞这么一出,直接让他的计划泡了汤,他原先计划让赵锦城到阵前吆喝一嗓子,不仅可以鼓舞北狄军的士气,还可以趁势打压塞北军士气,可谓一举两得。但而今,塞北军连个鬼影子都未见到,这还让他的计划如何施行?
斛拔仔细揣摩了赵锦城的话,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眼前的塞北城便是一座空城,他们只要入城,塞北城便唾手可得。但倘若他说的若是假的的,那么塞北城内必有埋伏,他若入城,便会立即落入陆庭风的陷阱。可陆庭风又不蠢,怎么会将一座空城暴露在他的面前?还是说,陆庭风也觉得,他见了这空城,也会疑心有诈,掉头逃走?
斛拔进退维谷,气得牙痒痒,他最讨厌汉人这些阴谋诡计,要打便打,为何要使这些阴招?真是让人头疼!
斛拔正头疼间,陆庭风果真拿起一张琴,在城楼上弹了起来,只不过他原本并不会弹琴,只能闭着眼睛随意乱弹一通。那琴声简直令人发指,斛拔紧紧握住拳头,抓心挠肝,牙咬得咯咯作响。
赵锦城在车内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此刻,他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他发誓,待他回去,一定要劈了陆庭风的琴!
斛拔也被这杀猪般的琴声搅得心烦意乱,烦躁不已。直觉告诉他,不能相信赵锦城的话,他那个人原本就满身疑点,他一定是在帮陆庭风。那么,只要按照他所说的话相反的方向去做,就必然是对的。陆庭风想让他以为眼前是假象,那么很可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很大程度上,眼前的塞北城就真的是一座空城。那么,原先塞北的守军去了哪里?
斛拔被陆庭风这些弯弯绕折磨得头疼不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恨不能将陆庭风大卸八块!
忽然,马车上的护卫来报告,说赵锦城说他有一计可破这空城计。
斛拔便又回到马车边。
“不知先生有何良策?”斛拔表现得很是谦逊,但却紧紧咬了咬后牙槽。
“可汗只要派一小队人马进城查看,便可知城中有没有埋伏。”赵锦城道,“倘若真有埋伏,看到可汗的人马入城,必定一举拿下。倘若没有埋伏,那么可汗的人马自然可以平安归来。”赵锦城动了动手,想去取腰间的折扇,这才察觉双手正被缚住,只好叹了口气。
斛拔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这的确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情报。便派了一小队人马入城。
斛拔看着士兵入城,坐在马上翘首以待,他身后是严阵以待的北狄兵将。
一炷香后,那一小队人马果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斛拔从那一小队探查的人马那里得知,整个塞北城眼下正是一座空城,别说士兵,连个普通百姓都没有。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当真是一出空城计?
斛拔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再试一试,于是又安排了二百名士兵再次入城查探。
这一次,他的心情比方才更加急切。
城楼上,陆庭风那能将人送入地狱的琴声依旧如魔鬼的嚎叫,阴魂不散地缠着每个人的耳膜,挥之不去。
不久,这二百人亦完好无损地返回,并且与前一队人马所说分毫不差。
斛拔见此情景,不免有些坐不住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再试一试,这一次,他派了八百人入城。
依然,这八百人查探完,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斛拔皱着眉头看着城楼上但笑不语的陆庭风,觉得他必定是在耍什么诡计。
于是,斛拔对着城楼大喊道?:“陆庭风,有本事下来与我一战!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可汗有胆量,不妨上来试一试。”陆庭风悠然笑道。
斛拔被陆庭风着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不轻,但他实在不愿轻易放弃,于是这一次派了一千五百人入城。
那一千五百人在城内游荡了一圈,又一无所获地回到了阵前。
这下,斛拔终于坐不住了。
这些士兵甚至推开门进去搜查过,塞北城根本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整个塞北城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都蒸发了。
这实在太诡异了。
但看陆庭风的神情,明显就是胸有成竹。难道他一直在故弄玄虚唬人?他们在陆庭风手上吃过不少亏,实在不敢对此人掉以轻心。
城楼上不堪入耳的琴声还在恣意飘荡,斛拔几乎耗尽了耐心,终于决派兵占领塞北城。既然城内无人,那么这塞北城便已经是他们的了。无论陆庭风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先占领了塞北城,后续的一切都可以再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