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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起身儿,忽然也有个人道:“我跟小谢同路,索性一块儿吧。”
原来正是周天水,云鬟不置可否,当下三个人一块儿去了。
这几个人去后,厅内众人兀自议论不绝,有的说葛二实在凶狠可恶,有的便说小海棠死的可惜,还有的就问云鬟的来历……或辱骂,或叹息,或赞扬。
众口不一之中,徐沉舟走到厅边,却见徐志清跟周天水一左一右,陪着那“少年”远去,眼中神色不定。
忽然听丞道:“原本韩捕头向大人推举这少年的时候,我们都还不以为然呢,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并非浪得虚名,还是韩捕头眼睛毒辣啊。”
主簿也道:“真是不同凡响,只可惜年纪尚小了些,看着又文弱,不然倒是可以入快门呢。定然是一把好手。”
徐员外也心服口服,无言以对,只是跟着附和罢了。
徐沉舟端量了会儿,目光一动,看向对面水阁,当下便迈步出厅,径直来到水阁处。
此刻戏班众人正卸妆的卸妆,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那班头见了徐沉舟,忙迎着。
徐沉舟一抬手,往内而行,果然见花解语坐在里头椅子上,正垂眸看着手上那朵沾血珠花。
徐沉舟思忖了会子,道:“今儿我差点错怪你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花解语已经卸了妆,露出底下一张很清秀的脸来,神情却依旧淡然,道:“徐爷不必如此,那原本也是人之常情。”
徐沉舟眉峰微动,又说道:“我听人说,你要收山不唱了?”
花解语一点头:“今儿算是最后一场了。”
徐沉舟道:“你……可是因为我……对小海棠的原因,才……”
花解语原本面无表情,听到这里,沉思片刻,便道:“既然以后收手了,有些话,说了也无妨。正如班头所说,我对小海棠着实有些严苛了。或许因为我觉着他跟我有些太像了,的确他的嗓子很好,正因如此,我也格外珍爱他,只不过我最恨他的是什么,徐爷可知道?”
徐沉舟并不知,便摇头。
花解语道:“这一门是下九流,没法子的人才会学唱戏,可是对我而言,戏,是最好的营生了,能唱好戏,能好好唱戏,是福分,至于其他,身不由己,倒也没法子。说句得罪的话——我指的,是逢迎似徐爷这样的有钱有势之人。”
徐沉舟眸色微沉,花解语把珠花放下,轻描淡写道:“这话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但是我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我从来只想清清净净唱戏,只是不能……但是小海棠,他的心思太多,他最不该的,就是一门心思扑在徐爷身上,而不是在戏上。所以我恨他……别人是被迫如此,他却是乐得如此,所以那天我才说他……自甘下贱,不如去死。”
徐沉舟闭了闭双眼。
花解语笑了起来,语中有些嘲弄之意,道:“你们还只当我是嫉妒他,却不知我心里多厌恶那些事……可是现在,一切都罢了,我也不必再为他操心,也不必再为自己操心,从此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度过余生就罢了。”
花解语说着,又低头看看手中珠花:“这是他的遗物,就留给徐爷做个念想吧。”将珠花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徐沉舟走到桌前,将那珠花拈起来看了眼,忽地一笑,信手往身后一扔,负手自去了。
且说徐志清送了云鬟跟周天水出门,又约了改日再去寻她,目送他两人并肩离开,才自回府。
旺儿因在门上,跟徐府其他小厮听说里头杀了人,都在乱猜一气,因笑着说道:“他们说是姓谢的小公子破的案子,我就猜是主子呢!果然就是,他们纷纷打听,我可是挣了好大的脸面呢!”
云鬟也不言语,周天水在旁打量她,便道:“方才你在厅内说的那话,听着简单,可真要做起来,一百个人当中,只怕也没有一个能做到的。
云鬟道:“大概是我眼尖一些罢了。”
周天水道:“只怕更加心细如发?”
云鬟一笑,因扫他一眼,忽地问道:“我先前在哪里见过周先生不曾?”
周天水诧异道:“这个不能吧?”
云鬟心中略想了想,仿佛只有那次逛街之时,曾经看见他在成衣铺子里站着,仅此而已。于是倒也罢了。
两人沿街而行,忽然迎面来了个醉醺醺的汉子,脚下趔趄,猛地竟撞向云鬟身上,周天水抬手轻轻在那汉子肩头一推道:“留神。”
虽看着并未用力,那汉子却向着另一边儿倒去,堪堪避开了云鬟。
周天水便笑道:“以后看着醉酒的人,倒要远远避开才好。”
不料云鬟看着这一幕,心底竟陡然想起另一场来——
那次在酒馆内听韩伯曹说了春红内情,云鬟被酒气所熏,出门之时,也似这般趔趄欲倒,当时有个人将她扶了一扶。
那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是谁,只依稀看见那青绿色麻布衣裳跟靴子,但是现在因有所触动,凝神细想……那支曾扶着她臂膀的手,很大且有力,稳稳地握着,手指腹似乎还有些粗糙……
脸色微变,脚步亦停了,胸口发闷。
周天水见状问道:“怎么了?”
云鬟抬手在额头上扶了扶,喃喃道:“不……不对……不可能。”
周天水忙扶了扶她的胳膊肘:“方才也没看你吃酒呢,是什么不对?”
云鬟定睛看向他的手,却见这支手干净修长,有些过分白皙,跟她记忆中的那支很不一样。
可最要命的是,云鬟所记得的,在雨中扶了她一把的那支手,她之前也曾见过。
她从来不会怀疑她的记忆,但是这一次却恍惚……无法相信。
——那手的主人,曾从鄜州的时候护着她,一路伴随她到了洛阳,然后转至京中。
只要她见过的她都不会忘,且记得清清楚楚,她没有看见那雨中人的相貌,也没听见他出声儿,但她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