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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三日,独孤烈便要亲率大军越过天门山,与万炎大军正面交战了,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将王庭中的内务处理干净。
王庭朝议。
不知为何,大帐之内,一众公卿臣子都觉得今日朝议气氛颇为诡异,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莫非是因为大汗今日的脸色格外阴沉?
依照往常惯例,大战之前,大汗多是会显耀君威以震慑人心,而后再做一番安抚,以确保战事期间王庭内部的稳定,但是这位年轻大汗的心思,眼下这一群老臣可是琢磨不透。
气氛安静的诡异,见众人也没有什么要说的,独孤烈冷冷对苦善下令道:“把人带上来。”
苦善得令,对帐外士兵打了个手势,帐外两个士兵便将一个勉强看起来还像是人的人拖了上来。
众人一见都是心内一颤,个别少见血腥的文职官吏,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扭头,强忍胃中翻滚,不敢再看第二眼。
不过帐内,有一人看到此人面容,脸色瞬间惨白。
被拖上来的人,面容完好,这是独孤烈为了此刻的对质能确认其身份,唯一给他留的完整皮肉,身上皮开肉绽不说,手指和脚趾都没了踪影,不过很少人知道,那些指头不是被一刀切断的,而是拷问过程中,一指节一指节用钝刀边砍边磨,然后剁下的。
显然很多人,对这张面孔并不陌生,索突名将格缮。
大汗密林遇埋伏的事,在王庭中早已不是秘密,不过众人所知的都是索突兵卒已被完颜达尔尽数屠杀,却无人知道,身为这次设伏的主帅格缮竟然被俘虏了!众人小声议论,窃窃私语,只有一人,面如死灰,紧握双拳按在自己颤抖的双膝上。
如果早知格缮被俘,他想方设法也要让他毙命,绝不会让他活到今时。
“说吧,不是给你留舌头了吗?”独孤烈冷冷开口。
格缮与数日前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模样已经完全判若两人,听到独孤烈的声音,他浑身颤抖,偷摸抬眼看了一眼独孤烈有满是惶恐畏惧的避开,声音嘶哑颤抖地说道:“是,是大宗亲,是大宗亲暗中差人与吉吉布枷大汗密谋,想要谋害大汗!”
此言一出,牙帐之内顿时犹如炸锅,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大宗亲。
“放肆!哪里来的疯汉,在这胡言乱语!”大宗亲立即拍案而起,拔出大刀就要朝格缮砍去。
完颜达尔也顺势拔刀,拦住大宗亲,大喝道:“大汗跟前竟敢妄动私刑,大宗亲的眼中还有大汗,还有王法吗?!”
“怎么,按耐不住想要杀人灭口了?”独孤烈冷冷的,不紧不慢的开口,抬眼看了看格缮道:“接着说。”
“大宗亲连下数封书信和三箱金帛送与吉吉布伽大汗,请求吉吉布伽大汗出兵,出兵……”
“出兵如何?”独孤烈语气越发沉冷,即使是三月入春,仍让人感觉到彻骨之寒。
“出兵……击杀大汗。”格缮唯唯诺诺,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出那大不逆的四个字,随后又急切解释道:“但是,吉吉布伽可汗并未对我们下死命,只说将大汗请至索突,以备大宗亲掌权后翻脸认人!”
独孤烈已经懒得再问,格缮的供词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坐实了证据罢了。
“血口喷人!”大宗亲面无人色的跪倒在独孤烈案之前,还在垂死争辩:“这疯汉一定敌国派来的细作来离间你我二人君臣叔侄之间关系的!大汗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我们能顺利潜伏进摩斯,也多亏了大宗亲夜间放行,我率部众两千藏身在密林之中,将那里布置成天罗地网,只等大汗来,终于三日之后,大宗亲差人传来了大汗的行程,于是我们才在那日,进行伏击……”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年近六十的大宗亲独孤提拉,咬牙喝斥,苍白的脸瞬间涨红,全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独孤提拉!”已经被折磨的人神不分的格缮,也突然大喊道:“要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再三恳求,我等岂会冒死前来,以致三千索突精骑尸横遍野,死无全尸!”
“说好的,不会有援兵的,你不是说不会有援兵吗?!”
“是你,是你们一起设的局,就是要害我索突三千骑兵!”
“那矮山密林,日日夜里哀嚎惨叫之声,我要替他们索命!”
格缮越说越激动,神志恍惚,近乎癫狂,挪动身子想要扑向独孤提拉,只是每一扭动,关节之处,皮肉绽开白骨可见。
独孤提拉心惊肉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依然抱着一线希望伏地颤微辩解:“大汗,不是的,臣没有,不是臣,这疯汉定是疯了。你我乃是血亲,我岂会对大汗有异心?”
“大宗亲,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完颜达尔收起大刀,颇为嘲讽地说道。
独孤提拉的脸色变了变,但他坚信,这件事除了格缮的一面之词,不可能有其他实证能证明他与此事有关,所以只要他死不承认,独孤烈便奈何不了他,不然也不会都过了近一月,才将此事搬上庭议。
“右贤王,你为何总与我作对?”独孤提拉厉声问道。
完颜达尔并不气恼,而是从怀中掏出了几封信件掷在他的面前。
独孤提拉顿时如五雷击顶,是他与吉吉布枷互通往来的密信,为得吉吉布枷信任,每一封都是他亲笔所书,还加盖了大宗亲的信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原来,独孤烈忍气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能一击毙命。
独孤提拉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只是可怜了他远在漠北的儿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唯一的儿子,只要扳倒独孤烈,这草原之王,就该是他儿子的了。
独孤提拉瘫坐在地,仰天惨笑。
帐内众人皆安静不语,只是国事也是家事,如果连大宗亲这般高官显贵,大汗尚且不姑息,其他人又怎敢再多说半句。
“是臣糊涂了,还妄以为大汗是当年那马场拾箭的孩童。”独孤提拉青丝零散,褶皱的面颊勉强挤出苦笑,随后两行浊泪滑落,伏地恳求道:“一切皆是臣之错,臣愿一死谢罪,只求大汗看在血亲关系上,放过犬子。”
“骨都候,你怎么看?”独孤烈看向段干桑布问道。
段干桑布惶恐起身,直答了两字:“当诛。”
独孤烈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格缮和独孤提拉带出去。
随后沉冷严肃下令道:“独孤提拉褫夺封号,除宗室名,留一全尸。”
“大汗英明!”众人跪地齐声。
“大汗,大宗……独孤提拉之子独孤莫桑该当如何处置?”大将军蘊祈提问道。
“谋反是重罪,其子当诛!”乌孙铎抱拳说道。
“莫桑远在漠北驻军,对于王庭只是或许并不知情。传孤之令,此事不得传扬,再孤亲征中原未归前,绝对不能让莫桑得知此事。”独孤烈下令道。
“是!”众人皆顺从应承。
帐外突然来一侍从,想要求见,却被拦下,甚是焦急。
“去看看。”
独孤烈对苦善吩咐,又继续和众臣讨论三日后出战中原之事。
苦善很快回来,在独孤烈耳边小声说道:“胡诘儿夫人和中原公主,进了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