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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哭泣的孩子，神父面有不忍，他宽厚的手掌放上皮特的肩膀，目光与之对视：“孩子，相信我，你的哥哥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意，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被邪恶迷惑了理智。如果米罗那孩子能够恢复清醒，他一定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的……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罪……”
“爸爸已经死了，哥哥也走了，现在整个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好孤单啊……”皮特哭得更伤心了。
神父微微一笑：“孩子，如果以后你一个人觉得孤单，可以来教堂找我啊，我可以陪你聊天，跟你讲讲米罗哥哥的往事。”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神父你保证？”皮特的眼睛里亮起光芒。
“是的，我保证。”神父笑道，“孩子，我告诉你，整个诺亚城大概只有我最了解米罗了，你不要怪米罗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这孩子从小到大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他表面上是天才的机甲驾驶员，救世军最年轻的将官，救世主的最佳人选，但没有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获得父亲的承认……”
神父在皮特身边坐下，耐心地对他说着往日发生的故事，两个小时之后，天色昏黑，皮特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教堂。
神父笑了笑，正打算关上教堂大门，没想到又有一位意外的访客在夜色中到来。
一块凌空悬浮的白金圆盘贴地飞来，圆盘上投射出几道彩光，交织成一个红发碧眼的绝色美女的3d投影。
神父这一回是真的意外了：“lilith小姐，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诺亚城最先进最完美的人工智能，美丽的虚拟少女lilith眼中有无数信息流闪过，她面无表情道：“我被创造出来管理诺亚城已经有42年8个月27天5小时34分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您这个地方有了好奇心，今天我已经完成了所有数据分析工作，顺路过来看一看，神父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lilith小姐请随意。”神父侧身让出道路。
lilith脚踏白金飞盘一路前行，来到布道台下，双眸抬起和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圣像对视片刻，然后移开：“人类创造了我，正如上帝创造了人类，区别在于，我对我的创造者了如指掌，而人类却始终不曾了解过上帝。”
神父慢慢走上前来：“那么lilith小姐，您所了解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呢？”
lilith碧色的双眼中又开始有数据滚动：“一种非常矛盾的生物。你们崇拜公平和正义，内心的道德感让你们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了保证公平，区分对错，你们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律规则来维护它。可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破坏这一切的欲望，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存在，可以随意犯错却不用受到惩罚。”
神父微微一笑：“人类的本性之所以如此矛盾，是因为上帝给了我们一样东西，叫做自由。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听从心中的善念维护规则，又或者听从心中的恶念破坏规则。行善要付出努力，作恶要付出代价。”
“可是人类并没有赐予我这种东西。”lilith雪白精致的面孔未有波动，“菲利普教授并没有让我选择，他将我塑造成了他自己心目中的完美，我该感谢他吗？”神父知道，智能少女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讽刺，而是单纯的迷茫。
“或许吧。”神父耸了耸肩，“其实自由选择的权力不一定是好东西，很多人都在人生选择的三岔路口迷茫，彷徨甚至焦虑，最可怕的是，有些人会为了自己曾经的错误选择后悔终生。”
神父的回答让lilith轻轻点头，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神像，忽然模仿人类叹了口气：“神父，您知道吗？菲利普教授也喜欢自称为‘神父’，只不过他认为自己侍奉的并不是已经死去的旧神，而是代表了希望和未来的新神。”
神父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什么：“菲利普教授所信仰的新神，想必就站在我的面前吧？”
“没错。”lilith坦然承认，“这也是人类另一个有趣的地方，他们中的某些人会把自己的造物视为神。”这句话同样不是讽刺，智能少女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神父沉吟道：“这似乎也是人性的另外一种体现，人类和机械不同，我们是会成长的。幼年时期的人类需要父母的保护，成年时期的人类独立自主，而到了老年时期我们又需要子女的照料。如果把人类的文明发展历史看成一段人生，那么远古蒙昧时期的人类就相当于幼年，他们膜拜神灵，试图寻求庇护和慰藉。随着自然科技的发达，文明进步到了现代社会，相当于人类的成年，这时候的人类独立自主，不需要神的庇护也能安全发展，无神论的影响力达到巅峰。当今的末日似乎让人类社会一夜时间步入了老年，这时候的人类已经开始寻求‘子女’，也就是你们人工智能的帮助。”
神父哈哈一笑：“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比喻，不管时代如何发展，我都是不会放弃对上帝的信仰的。”
lilith模仿人类勾了勾嘴角：“神父您这个比喻很巧妙，您真是一位富有智慧的长者。”
神父自嘲一笑：“这样的夸赞我真的不敢接受，众所周知，人工智能的智慧水平早就超越了人类无数个台阶。”
lilith摇了摇头：“您说的应该是‘智力’，人工智能的智力确实非人类所能相比，但智力并不等于智慧。”
闻言，神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夜晚十一点，lilith告别神父，回到了中央实验室。来到菲利普教授办公室的时候，lilith发现这个老人正用丝帕擦拭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中年时期的菲利普教授，旁边站着一个一脸严肃的年轻人。
老人抬头看见了门口的lilith，立刻笑着打了声招呼：“您来了吗，我的女神？”
lilith脚踏飞盘进了房间：“教授，你的大脑需要充足的睡眠。”
“不要紧的。”菲利普教授摆了摆手，“我今天整理了一下房间，意外发现了一些东西。”
“是这张照片吗？上面那个年轻人是谁？”lilith面无表情地问。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名字叫做菲尔卡兹。”菲利普教授叹息着说。
lilith双眼又开始出现了滚动的数据流。
菲利普教授摇了摇头：“不用白费力气了，他的个人数据已经从诺亚城的记录里删除了。”
“为什么会这样？教授，你的孩子究竟遭遇了什么？”lilith惑然问。
“别提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一想到他我就来气！”往日的记忆浮上心头，令菲利普教授满脸怒容。
“教授，你叫我不要再提这件事，可是从你的身体数据波动来看，你在撒谎，你现在非常想找一个人倾诉。”lilith面无表情地说。
菲利普教授哭笑不得：“lilith，你就不能说几句话，配合我一下吗？”
lilith沉默不语。
菲利普教授无可奈何，只能对着这个人工智能说起了当年的故事：“那都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末日爆发不久，诺亚城刚刚建立，我聚拢了一批参与过旧世纪巴别计划的老同事，辅助摩根这个老东西发展诺亚城的科技。那时候菲尔卡兹是我的助手，这小混蛋继承了我的科研天赋，但是个人品行就……”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第一次提出了‘造神计划’：既然上帝已经不会再保佑人类，那我们就自己造出一个上帝！绝大多数科学家都支持我的观点，创造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私心，绝对理智公正的人工智能管理人类社会。但是菲尔卡兹这个小畜生，他竟然……他竟然……想要自己成为造神计划的主角，成为末日人类的新上帝！”
“这小畜生在某个晚上对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要我配合他的研究，还说要让我们两父子成为新世界的耶和华与耶稣。他妈的！当天晚上我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结果第二天他带着自己的研究资料离开了诺亚城，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消息。”
“菲尔卡兹离开之后，诺亚城高层害怕他的极端思想扩散出去荼毒诺亚城人民，于是销毁了他的所有研究资料，连个人信息都顺便抹去了。”说到最后，菲利普教授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