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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何尝不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斯坦森虽然劝说卡门在外面租间短租公寓，可他也把宿舍钥匙留给她了不是吗？
看来自己一直的猜测是对的，卡门是不能接受随随便便和自己在一起的，她不如看上去那样潇洒，毕竟斯坦森的前妻才去世一年。
对于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不羁如卡门依然选择了回避。而他也没有立场去怪她，这事本来就因他而起。
斯坦森叹了口气，将通话芯片重新戴上，拨通了卡门的电话。
飞船开了一天一夜，斯坦森几乎没怎么合眼，一开始是因为心烦，后来是因为巴尔的劝说，让他对新生活有了期盼，期盼又催生了激动。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忽然袭来的疲惫像一层湿布覆盖住了他全身的肌肉。
斯坦森下意识想要躺到床上，但他回头看了一眼……宿舍的环境真是一言难尽。
“喂，卡门。我回来了。”斯坦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
……
卡门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并无欣喜，听上去很冷静，和平常的欢快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不那么愉快：“听证结束了？你有没有事？”
斯坦森说：“没事。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说。”
“浪漫一夜……”
斯坦森抢白道：“现在是白天。”
卡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话还没说完，是浪漫一夜旁的短租公寓。”
斯坦森问：“门牌号是多少？我现在就过来。”
“几号来着？你看我这脑子……”卡门有些尴尬，她居然记不清楚，“1304还是1306来着……这样吧，你到附近打我电话，我下楼来接你。”
斯坦森挂了电话，他站起来，听到外面有轮子滚动的声音，他去开门，看到门口站了个用滚轮走路的机器人，是他叫的机器人清洁服务。
斯坦森之所以知道卡门在他走后就没有回来过，是因为状况太明显了。
那天起床她开了窗子透气，他赶着去警署上班，一边系领带的时候，一边提醒着卡门“走的时候别忘关窗，下午风沙大”，但卡门还是忘记了，任由洞开的窗子将一个月的沙尘吹进了斯坦森的宿舍，他进屋的时候几乎都没处下脚，扑面而来的都是浓厚的灰尘味。
最夸张的是床上，被子也没有整理，还保持着“花卷”的状态，而花卷上面落满了黄色沙子，像花卷上撒着的胡椒沫儿。
斯坦森和卡门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指望过卡门会是个贤妻良母，她的动手能力都体现在技术上面了，用枪的技术和床畔的技术，上帝在创造大脑的时候，没有给她分配“家务”部分的脑区。而且她也没想过要做好这些小事，就像忘记短租公寓的门牌号那样……所以，至少今晚他要和卡门在短租公寓凑合一晚了。
想到这里斯坦森的眉头展开了，他真的很想念她……想念她的一切一切……
正当斯坦森发愣的时候，机器人微微仰起头转了转充当眼睛眼珠的两块液晶屏，发问道：“客人您好，请问是现在整理房间吗？”
这个清洁机器人和斯坦森家里的那款长得很像，也许是军警部门统一定制的，斯坦森俯下身子，用警务芯片刷了刷机器人肚子里的卡槽。自从上次在卡门别墅弄丢了警务芯片后，斯坦森已经报失并重新申请过了，总不见得去那一片瓦砾废墟里找回一个像指甲盖那么小的芯片吧？
机器人感应道：“斯坦森警长，现在需要您离开房间三小时，三小时会给您一个焕然一新的家。”
机器人居然用了“家”这个词，显然是因为在电脑信息中显示斯坦森户籍地址挂靠在警用宿舍。这一点上他和卡门居然不约而同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过去的“家”没了以后，他们都没打算安个新家，大概彼此骨子里都带着些“拓荒者”的气质。
斯坦森像对待个小孩一样，摸了摸机器人的脑袋，说了句“好”，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他对着自己家的那台就常常做这个动作，这时管家机器人通常会回复“谢谢主人夸奖，我会加油的”。可这台机器人只是将液晶屏眯成两道弯月表示回应，随后便骨碌碌滚进了房间，展开机械手臂高举着抹布和滚筒，左右开弓执行房屋清扫程序。
斯坦森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些自嘲：太贪心了。一个人怎么能既要，又要，还要？
也许是真的老了，常常执着在细节和怀旧中。
斯坦森在去卡门那里之前绕道去了警长办公室。他认真地洗了脸、刮了胡子，又换下了警服，换上了工装衬衫和裤子，对着镜子照了照，才走出了警长办公室。
他并不打算开车去，而是决定搭乘环星线。
经过警务大厅的时候，值班女警叫住了斯坦森，给了他一份要签字的文件说：“这是唐尼的认罪书，星际联邦让您过目，没有异议的话签个字。”
斯坦森头一回没有以工作优先，而是对着女警说了句：“把资料发到我内部邮箱，我现在要出门，晚些时候再看。文件上说最晚什么时候回复？”
女警看了眼全息屏上的发送日期和截止时间，说：“警长，最晚明天傍晚6点。”
“好。”斯坦森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整天，明天白天回警署处理也来得及。
也许好久没搭环星线了，居然搞不清楚那一站下，斯坦森盯着列车线路图看了半天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援助大街”下？还是“摩天轮站”下，斯坦森只好向边上的乘客求助：“请问，去浪漫一夜还有几站？”
旁边的人是个戴着花朵图案的面罩年轻女生，她直愣愣盯着眼前，目光没朝斯坦森那里看，斯坦森又说了一遍，这会动静比较大，女生抬手取下了一只耳塞，她隐形眼镜中的图像映在金属栏杆上，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她在用耳机和隐形镜片在看视频。
她微笑着看向斯坦森：“先生您问什么？浪漫一夜吗？”
“是的。从这站？还是这站下？”斯坦森指了指地图上的两个站点。
女生笑着说：“都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从援助大街下，可以抄近路过去。摩天轮站在维修施工，要绕些路。”
斯坦森说了声“谢谢”，女生想摆摆手表示不用，但手一松，粉色爱心形状的耳塞便掉到了角落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