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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墨水瓶子【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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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就像个墨水瓶子,越走越狭隘,越走越浓重。雨丝就像天上神女割断的头发,轻柔细碎,匆匆忙忙跳进路灯下的光圈里,像一只只为了逃避黑暗而赴火的飞蛾,细瘦柔韧的身姿在暗黑消沉的夜里竟有一丝绝望的意味。

于忘然给发来短信的号码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他慌了,大脑就像海上定位的罗盘,遇到了风浪四处摆动彷徨无措,只隐隐约约认准了一个方向,又好像全无头绪,只是被海浪推着,被狂风吹着,急切地需要停泊靠岸。

沈少游也不知道骆浔忆去了哪里,他的消息还是从医院得来的,刚想给于忘然打个电话问一问,于忘然的电话就先一步到了,让他赶快赶到中心公园湖边。

娄小能和徐旭之领着一帮人赶到中心公园便把人分散开沿着湖边向两岸搜寻,刚好碰到了刚把湖边找了一圈的于忘然。于忘然身上单薄的短袖被小雨淋得湿透,整个人貌似站在八卦盘的中心,头顶四面八方的雨滴尽数往他一个人身上打,像个被瞄准的靶子一样。

“他还会去什么地方?”

话一出口,于忘然才发现他对骆浔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徐旭之见他被雨打的浑身发颤,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又发现他根本不是在这场小雨中受难,他也不需要避雨,这场雨是下到了他心里。

于忘然往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钉在通往公园腹地的竹林小路上,问:“公园里面找了吗?”

徐旭之说:“没有,以前都是在湖边找到他。”

于忘然拨开挡在他身前的两个人的肩膀,如同夜间跳出水面的鱼,一头扎入墨汁似的海水里,再也寻不见踪影。

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几盏路灯像佝偻的老人提着的灯笼,静静的吊在雨中。这条路虽然才是第二次走,但是于忘然记得很熟,一路携风带雨赶到了露天舞台广场,今天舞台上的led巨幕没有放电影,正在循环播放广告,广场中央的喷泉也因雨停滞了,巨幕上闪射出的彩光分外有力。

还是那把木椅,椅子上坐了一个人,他仰头看着屏幕上播放的广告,色彩斑斓的荧光走马灯似的在他身上划过,像一道藏在教堂彩色玻璃后的剪影。

于忘然看着他的背影,他貌似是瘦了一些,淋湿的衣料勾出了肩骨的形状。以前他的肩膀舒展硬朗,像书法家笔下方正迥劲的汉字,此时看来,倒像书法初学者的作品,整体略有塌陷,茫然而无力。

于忘然压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转身停在他面前,微微低着头看着他,问:“在等我吗?”

骆浔忆的眼睛里飘过一条彩带似的荧光,就像在黑暗的夜里开了一朵烟花,美丽极了。可烟花过后便是灰烬,厚厚的一层横在他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像是久积弥厚的尘埃。

这样一个人,他这么孤独,这么美丽,我怎么能放弃他呢?

于忘然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在对自己说:我不能放弃他。

他把手伸向骆浔忆,像是捧着圣经的神父把手伸向了跪拜在他脚下的教徒,宣读着对他的爱与包容,拯救与宽恕。

凌晨一点多,薛明遥被院子里传来的敲门声吵醒,披上衣服淋着小雨去开大门。

“你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薛明遥一边数落他一边把大门打开,抬眼一细看,才发现回来的不止于忘然一个,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我临时有点急事。”于忘然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牵着骆浔忆的手走进院子,末了回头对薛明遥说,“他没地方去,睡我房间。” 说完不管薛明遥是何反应,牵着骆浔忆径直进了屋。

薛明遥半梦半醒的站在门口发怔,直到一阵冷风掺着雨丝吹过去才清醒了过来,连忙锁上院门小跑进了屋子,正好看到于忘然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退出来,然后把卧室门轻轻的关上,好像里面睡着的是个随时会被惊醒的婴儿。

于忘然抱着骆浔忆换下来的湿衣服进了洗手间,薛明遥追过去问:“骆浔忆怎么样了?”

于忘然蹲在地上往洗衣机里塞着衣服,抬头冲他笑了笑:“挺好的,这不跟我回来了吗。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在餐厅桌子上。”

他给沈少游打电话报了个平安,也没管电话那头的人嚷嚷乱叫,说完就兀自挂了电话。

薛明遥难得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蹲在他旁边问道:“刚才是骆浔忆约你出去了吗?你们谈过了?和好了?”

于忘然笑看他一眼,眼神有些调皮玩味:“你怎么和林淑尔一样?”

薛明遥一向有些不经玩笑,被他取笑一句,脸上有点泛红,现在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变的冷傲,而是低低一笑遮盖了过去。

于忘然说:“我把他领回来,从今往后他就归我了。”

薛明遥:“归你?”

于忘然冲他眨了眨眼道:“以后他就是我的人。”

薛明遥顿时有点无语,很奇怪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腔滑调。

于忘然连夜把衣服洗出来挂在阳台,然后洗了个热水澡上了床躺在骆浔忆旁边睡觉。骆浔忆侧身面对着墙壁早就睡着了,前半夜折腾累了所以后半夜睡的很沉。他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于忘然没跟他抢,拿了一床新的盖在身上,面朝他的背影侧身躺着,手从自己的被窝伸到他的被窝里轻轻搭在他的腰上,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于忘然依旧被生物钟叫醒,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骆浔忆,骆浔忆静闭着眼仍然在睡,呼吸平稳缓和。他伸手去探了探骆浔忆额头的温度,手指不经意的蹭过骆浔忆的睫毛,又轻又柔又软,就像婴儿的头发一样触感美妙,不仅多摸了几下,又怕把他吵醒,摸了几下就住手了。

于忘然掀开被子从衣柜里拿出校服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看到薛明遥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薛明遥看到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准儿是房里的人还在睡觉,见怪不怪地进了厨房做早饭。

于忘然在洗手间换衣服,草草洗漱完毕拿着手机坐在餐厅就开始发愁。等会儿他去了学校,家里这位怎么办?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让骆浔忆一个人独处。他想出馊主意让薛明遥给向阳捎个话,就说他昨晚淋雨发烧了,今天请一天假。

薛明遥爱莫能助:“我说谎话不行,你找淑尔吧。”

于忘然叹气:“不行,这丫头肯定会告诉我妈。”

黔驴技穷之下他想到了他妹妹,于想蓉的学校这两天放美术系学生外出采风,不知道妹妹肯不肯帮这个忙。他给于想蓉打电话只说自己有急事,让她瞒着爸妈赶快过来,等她到了就把她带到卧室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细缝让她往里看,说:“里面是病号,帮忙照看一下,等我放学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于想蓉从门缝里很难辨认床上裹着被子的那一团是个什么东西:“谁?我认识吗?”

“骆浔忆。”

“骆学艺?”

“是是是,骆学艺,你照看他一会儿,就把他当成幼儿园孩子,给饭吃给水喝就行,不过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要是没醒就让他一直睡下去,行么妹子?”

于想蓉到底还是善良的,思索片刻就点头答应了。

于忘然感激地拥抱了她一下,夸她:“你最好心了。”

然后和薛明遥出门去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