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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你欢喜吗【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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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年冬天,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要更冷一些,天空也总是阴沉的,像一块灰蒙蒙的破布一样罩在城市的上空。

市级美术馆门口,一位年轻美丽的女人抱着胳膊立在那里,貌似在等人。她两条和风靡一时的韩式平眉格格不入的细烟眉微微蹙了起来,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美得有几分凉薄,有几分不近情理。她穿着一件驼色修身大衣,披着用油墨打磨抛光似的长发,额前没有刘海,长发被分成规整的中分,干练也冷厉。

她身边站着个身量很高,身板很健壮的年轻男人,头发剃得很短,皮肤较黑,浓眉大眼,骨骼方正。男人对她说:“蓉蓉,进去等吧。”

于想蓉抱着胳膊看着停车场方向,说:“不,我要看看他能迟到多久。”

杨昊轻车熟路地替大舅哥说好话:“你哥工作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想蓉皱了皱眉,仰脸看着他说:“他忙,就不顾我了吗?我大学毕业典礼他都没参加,今天我第一次参加画展,他如果还不到场——”

“来了来了来了!”

杨昊连忙搂着她肩膀把她转向停车场,笑呵呵道:“你看。”

一辆黑色牧马人开进停车场,利落倒进一个停车位,随后车门被打开,走出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浅灰色西装,外穿一件黑色风衣,用车钥匙锁了车,朝他们走了过去。

于忘然这些年变化很大,长高了一些,身材结实了一些,还是那张脸,只是下颚线条被时光打磨的较为锋利。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如从前,只是从前他的目光就像波光粼粼的海面,总是平和又温柔,而现在他的眼神就像海面下的深海,深海里没有多少阳光,有的只是不可估测的深意。

他还是于忘然,不再是少年的于忘然。

从前他是仅凭着一腔悸动就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少年,现在他是心怀城府不露声色凡事权衡利弊之后再次三思的生意人。如果非得说出时光改变了他什么的话,那应该是全部,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变了,变成了更适合在眼前社会生存下去的样子——他变的世故,变的精明,变的精于算计,变成了一个滚滚红尘中的一个俗人。

于想蓉本来很生气,但是看到从停车场到这里短短几十米路于忘然已经接了两个电话,也就原谅了他。

杨昊笑道:“呦,于老板。”

杨昊一直都很敬重于忘然,于忘然把于氏企业扛起来再次扎根深筑,规模一扩再扩,从延残喘到现在红红火火,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汗水。杨昊觉得于忘然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又因为自己于想蓉的恋爱关系,于忘然又是他未来的大舅哥,所以就一直半开玩笑半尊敬地称他为‘于老板’。

杨昊自从高考落榜后就去跟着徐旭之开酒吧,不久之后徐旭之也离开了s市,就把酒吧交给他打理。以前的老板给了他友情价,去年他就把酒吧盘下来自己当了老板,混到现在虽然高不成低不就,也好歹算个创业小成的了。这人身上野性和江湖气一直都在,这一点倒是难能可贵。

于忘然轻车熟路地抬手跟他击了击掌,笑道:“杨老板。”

于想蓉见他一个人来的,于是问:“周效梁呢?”她说话的语调总是不怎么起伏,所以显的有些冷淡。

于忘然把手机放进口袋,道:“他去巴黎了,今天早上的飞机。你想要什么?我让他帮你带。”

于想蓉:“得了吧,我什么都不要,快点进来,已经开始了。”

于忘然和周效梁已经正式交往一年多,虽然不是什么冲着结婚去的恋爱,但是相处到现在,他们把彼此的脾性都摸了个清清楚楚,用了不少的时间相互包容和磨合。虽然偶有摩擦,但是总体来说前途是光明的,谁都没有再换一个的打算,在平平淡淡中相守,也算是一份不错的感情。

他和周效梁可以确定关系,一半的功劳得归于想蓉,于忘然接手公司后,周效梁帮了他大忙,并且还没有趁火打劫,为人处世端庄正派,确实是个君子。于想蓉觉得她哥既然已经走歪了,那就让他在小路上和一个最好的人结伴同行吧。

于忘然实在是太孤单,那些年于想蓉看的很清楚。他把自己圈属在家庭和公司之间,任何的社交和圈子都没有被他带到生活里来,追求他的人一直不缺,但他都是装聋作哑消耗对方的热情,直到把对方逼得不得不放弃他,其中坚持到现在的只有周效梁一个。于想蓉怕他一直揣着心里的影子过日子,或许真得孤老终生,于是经常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说起周效梁的好来,制造他们相互了解增进感情的机会。

但是于忘然是油盐不进的,就算于想蓉把他和周效梁关在一个房间里,他也能不管不顾在房间里闷头睡大觉。他不想领情,不想领于想蓉的情,也不想领周效梁的情。上一段感情失败的那么惨,他是当真没有再爱上一个人的信心,更没有守住那个人的信心。

一天晚上,他应酬完了回到家,醉醺醺脱掉鞋子躺到床上打算睡觉。在黑暗之中,于想蓉摸到了他的卧室,帮他脱掉大衣盖好被子,然后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周效梁刚才打电话,过年请咱们出去玩。你腾出几天时间,咱们一块出去散散心。”

夜黑黢黢的,寒霜般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像是一片结了冰的水。于忘然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做梦似的模糊不清道:“你们去吧,我没时间。”

于想蓉:“这一年你都没怎么休息过,过年休几天年假怎么了?你是老板,还不能给自己做主吗?”

于忘然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音量更低了:“你去回了他吧,以后咱们都跟他少来往。”

于想蓉的呼吸猛然凝滞,心口砰砰狂跳了几下,问:“你不喜欢他?”

于忘然道:“不知道。”

于想蓉昏昏然站起来,转身走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折回去把于忘然身上的被子一把掀掉。她眼眶里热熏熏的,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站在床边向他吼道:“你在想什么?骆浔忆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他是什么人啊值得你一直惦记着?就为了一个离开的人,你就把所有人都拒绝吗?!”

于想蓉很少干涉他的感情生活,也很少探问他的感情状况,像今天这样愤怒的质问和指责,则是从来没有过,看来是着实生了他的气。

她说的没错,于忘然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总是在顾影自怜,总是在抱有幻想,他认为那个人是他的心病,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们应该帮他捂着他这块心病,不让它复发,也不让它见天日,直到把它捂烂了,变成一滩脓血,烂到了骨髓里。

他认为自己是悲伤的,是不幸的,这些年他的痛苦都埋在心里,他所保护的人应该体谅他,应该原谅他的冷酷无情。因为他是受了伤的,是不幸的,他防备着甚至仇视着全世界,他不想把自己的心病治好,因为他要一直保持着受伤者的姿态,等那个人回来,让他愧疚,让他悔恨

于想蓉说的没错啊,那个人不回再回来了,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没人看的到。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除了让他的亲人、朋友、和爱他的人感到痛苦,其他什么用都没有。世界上受伤的人不止他一个,他又凭什么为了自己的悲伤而去仇视全世界?他没这个资格。

第二天,于忘然把公司的事暂且全部搁下,调出几天时间,和家人还有周效梁一起出门远游。在飞机上,周效梁开玩笑说:“咱们两个真有意思,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一起在飞机上的时间多。”

于忘然顿了片刻,看着窗外雾似的白云,轻声笑道:“经常坐飞机,时间就会变得很快,会产生变老的错觉。但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时间走的很慢,有种时光定格的错觉,让我感觉我还很年轻。我今年二十四岁,你三十岁,你我保守估计还有五十年可活,我不想那么快变老,所以得麻烦你经常陪着我,你愿意吗?”

周效梁说他愿意,他也不想变老,和于忘然在一起的时候让他感觉自己也很年轻,但是他也愿意和他一起变老。

于忘然点点头,看着他唇角一扬,笑了出来:“咱们两个的心愿一样,都是长生不老。”

周效梁静静注视他许久,倾身过去低下头吻他的嘴唇

于想蓉眼疾手快,拿起相机对准他们把这一幕拍了下来,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给林淑尔发了过去。

林淑尔休学一年后,第二年考取了澳门的一间学校,学的会计专业,据她所说这个专业掌握财经大权,她又喜欢点钱的感觉,就潦草报了这个专业。等真正学的时候才发现是多么的枯燥无聊,如今实习了,更是没见过一笔资金,天天和满是数据的报表打交道,折磨的她想重考大学。

于想蓉让她回来实习工作,现在于忘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企业家,不愁她找不到工作。如果嫌于氏这盘菜小,还有周氏集团这桌满汉全席呢,现在他们都是一家人,让她千万不要客气。

林淑尔偷溜到茶水间摸鱼,打字问她:什么一家人?你们姓于的怎么会和姓周的一家人?

于想蓉就把那张照片给她发了过去。

林淑尔怔了怔,然后瞪大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从丹田提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嘹亮的尖叫,当即就给于想蓉打电话,说她要回去贺喜,等这边实习期结束,她就收拾行李重回大陆的怀抱。

至于薛明遥,薛明遥服刑整三年,三年后出狱的那天于忘然一直惦记着,要到首都去迎他出来。但是前一天向阳却给他打电话,希望他暂时不要露面,这是薛明遥的请求。薛明遥请于忘然给他一些时间,等他摆脱过去的阴霾,再和朋友相会。

于是薛明遥和于忘然还有林淑尔,一直断了联系,一通电话都不曾通过。于忘然都把电话打给向阳打听薛明遥的现状,向阳一直是乐观的,每次他打电话向阳都会说;“好一些了。”

但愿是真的好一些了吧。

于想蓉的展品有两幅,挂在一位国画名家的旁边。据于想蓉说,这就是导师的作品,这次有机会参加画展,也是导师一手提拔。

于忘然站在墙边仰视着挂在墙上的艺术品,他看不懂其中的内涵。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仅有的那么点浪漫思维也早就在生意场上磨光了,只单单的欣赏色彩,勉强能看进去一些。

于想蓉挽着于忘然胳膊和他解释了很多,他都笼统点头,听不太懂,也没有多少求知欲,机器人似的被妹妹拉着在每幅画前都转了一圈。或许这些作品都是阳春白雪吧,但他不是附庸风雅的人,走马观花似的强打着精神游晃一圈,趁于想蓉和杨昊待在一起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抽了一根烟。等他回去画展,于想蓉正和几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道别,其中一位是他认识的,省市文化大会上见到过,为了捧这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的臭脚,他违着心在酒桌上买下了他的两幅作品。嘴里夸赞心里吐糟:这画得什么鬼东西?

两幅艺术品被他挂在公司办公室一副写着‘厚德载物,天道酬勤’的字幅下面。也是从一位书法名家手里买的,两幅抽象写意派的西洋画,围着一副白宣黑墨狂草方块字,不土不洋,难看得很,但是于忘然执意挂了上去。他有自己的算盘,倘若那一天办公司里来了个附庸风雅的,就忽悠对方买了去,这几幅艺术品在他眼里不是情调,而是被挂在墙上的银子,无论如何得想尽办法换成现值攒在手里。

所以说商人,真是有辱斯文!

老头肯定还记得他,因为他是那天酒桌上出钱最多的冤大头,被认出来又得听他磨牙根掉书袋。于忘然当即磨砖脚跟又出去了,站在门口等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于想蓉和杨昊牵着手出来了,于想蓉低声咕哝道:“刘老师的造诣我承认,但是他说话,我真不喜欢听,太啰嗦了”

于忘然耳朵尖,听到了她这句抱怨,手指夹着香烟抵在唇边轻轻笑了一下。看来不是他这个门外汉的偏见,刘大师说起话当真烦人。

于想蓉一眼斜到他,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甩了甩长发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