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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秋生上班了。
早上我都会推着晨晨送瑶瑶去学校，放学又带着晨晨去接她。每次她远远地看到我们，就得意地跟同学说：“你看，那是我妈妈，还有我弟弟。”
瑶瑶自从回到我身边之后，性格开朗了很多，也算见识过点世面，她适应能力真的很强，班里的孩子也都喜欢跟她玩。
照顾老爷子的事，姑妈跟秋生协调的很好，都不用我插手。反而经常担心我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姑妈一有空就带着晨晨出去散步，跟邻居唠家常。
老爷子每天都要出来院子坐一坐，看看晨晨，晒晒太阳，有时我也会推他到街上看看。
秋生下班就往家赶，我经常会带着两个孩子在街口等他。他停好车总会过来先给我一个拥抱，再去抱瑶瑶跟晨晨。
这种日子是我从来没预想到的，很简单，很安逸，很幸福。
元旦，小杰跟小柔结婚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一年。2018年的冬至，那个寒冷的晚上让我毕生难忘。
那一晚，老爷子突然要求要出来跟我们一同进餐，秋生用轮椅推着他坐到餐桌旁。
看到晨晨吃着汤圆，他微微颤抖的手做了个自己也想吃的动作。
姑妈严厉地跟他说：“你不能吃，我们喝点汤就好。”说着装了小半碗煮汤圆的甜汤给他。
秋生刚喂了他两口，他就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了。
晨晨摇摇晃晃地拿着自己的碗走到他面前，稚声稚气地说：“爷爷，我喂你吃。”
他感动的眼眶湿润，慈爱地看着晨晨，嘴里微弱吐出三个字：“满足了。”
夜里12点多，秋生才回房来。
但是他却靠着床头没有躺下，我睡眼朦胧地抓着他的衣角，“哥，爸睡了吗？你怎么还不睡？”
“姗姗，我觉得爸今晚很奇怪。”秋生若有所思，面容不展。
“嗯？爸怎么了？”我赶紧坐了起来。
秋生担忧地说道：“刚才我推他回房睡，在走廊那，他突然就伸手仰望着墙角，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好像听到他说‘娘，你来接我了’。”
“不是吧？那后来呢？”吓得我打了个冷颤，赶紧拉被子包住全身。
“回到房间以后，我跟他说话，他又好像没听到一样，所以我一直守着他。刚才他突然又清醒了，说很晚了叫我回来睡觉。”
“哥，你这么说我也觉得爸今晚有些异常，他平时总担心自己的病气传给孩子，坚决不跟我们同桌吃饭，也很少让晨晨靠的他那么近，今晚确实不一样。”
听我说完，秋生立刻就下床套上了外套，着急说道：“姗姗，你盖好被子跟孩子们先睡，我今晚过去那边陪着爸，不然我不放心。”
“好，你自己也别着凉了。”
秋生出去之后，我躺在被窝里，看着身旁睡的香甜的两个孩子，心里却很担忧。我记得我妈跟我说过，我爷爷临走之前那个晚上也很异常，心里直打鼓。
一想到秋生刚才匆忙过去也没拿被子，就起床搬了一床棉被前往老爷子的房间，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走廊的灯都暗了许多。
进屋之后，看到秋生卷缩在靠窗的沙发上，身上只盖着外套，眉头紧锁，窗外树影摇曳。
我轻轻地把被子摊开盖到他身上，他一下就惊醒了，“姗姗是你啊！”
“哥，你怎么也不回去拿被子，今晚这么冷，会冻感冒的。”我轻声说道，生怕再吵醒老爷子。
秋生直接坐了起来，“我不冷，你快回去睡吧！”
“想喝水”老爷子突然说话了。
“爸，我给您倒。”我马上找到他的杯子，倒了半杯温水，秋生扶着他起来，他竟然全喝光了！
“还要吗？”秋生看他都喝完了怕是渴得很。
他摇了摇头，挨着秋生说道：“阿生，爸爸很满足了，该去陪你妈了，你要坚强别让我们担心。”
“爸，你说什么？你好着呢！别胡说。”秋生眼泪马上就飚了出来，慌乱地抱着他。
“我想睡了，让我躺下。”他的声音突然又像之前一样很虚脱。
“好，我们睡觉，我就在这陪着你。”秋生抹去眼泪，轻轻给老爷子盖上被子，然后就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离开了。
我心疼地看着他们，然后悄悄跑去叫醒姑妈。
姑妈着急地冲在我前面，我从她衣架上拿了件长外套跟着追出来，“姑妈，你先套上，今晚很冷。”
她随便把外套裹在身上就大步地奔向老爷子的房间。
“姑妈”秋生看到姑妈进来，像个无助的孩子，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姑妈走过去摸着他的头，无声地安慰着。
我们就这么陪在老爷子的床前，凌晨5点多的时候，秋生突然惊恐的看着我们，颤抖的双唇，慌张又害怕地说道：“手冷了，手怎么冷了？！”
他的手一直抓着老爷子的手，我跟姑妈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老爷子的手冷了。
“爸，你不能丢下我，你看看我，你还要看着晨晨长大的”
我的视线也模糊了，心脏变的异常沉重，无力地环抱着秋生，他哭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悲伤蔓延着整个屋子。
姑妈虽也泣不成声，却安慰秋生说老爷子走的很安详，眉头都舒展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可能他很欣慰秋生在他最后的日子，一直陪在他身边；也可能因为看到秋生成家立业，还有了孩子；更有可能是觉得解脱了，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不再日复一日地躺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但是对于秋生来说，却是无尽的悲痛
在老爷子离开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性地发呆，突然看着某个角落就出了神，然后落泪。
甚至有时开着车，经过他爸爸曾经带他来过的地方，突然就停车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我每次都默默地陪着他，没有过多的言语。
姑妈好像也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还好有晨晨陪着她，但是老爷子走后一个月，姑妈突然提出她想回去自己家住。
“姑妈，我不答应。你回去了一个人怎么过？”
“是啊，姑妈，您要是走了我一个人照顾不好两个孩子的，还是留下来帮帮我吧！”我以为我这么说，她就会不忍心走了。
可是姑妈却说：“你可以的，姗姗。我也老了，该回去了，说起来还挺想念那个家的。你们就放我走吧！”
听她这么说，我跟秋生都不敢再做挽留。
毕竟她当时来这个家也是为了照顾哥嫂，现在嫂子不在了，连她最亲的哥哥都走了，留下来可能只会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