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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胜在秦家住了下来, 衣食起居,都与秦家众人相同,并不见挑剔, 倒是好伺候的很。
他每天主要是和秦鱼混在一起。
因为秦鱼强烈的要求,加之秦家房多人少,秦鱼早就已经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了。
大夫胜叫带来的仆从仔细听着秦鱼这边院子里的动静,每天秦鱼起床, 他也跟着穿衣起床,然后和秦鱼一起蹲在井边用猪毛鬃沾着青盐清洁牙齿,用清水洗脸,然后涂上面脂。
大夫胜:“怎的不用花露?”你们自家产的应该自家先用起来吧?
秦鱼无所谓道:“都在大母、母亲和阿嫂房里, 我是男人, 用不着那些。”
大夫胜看看三尺高的小男人秦鱼, 转身吩咐仆从去他房间里取来之前秦家送的那瓶桃花露, 倒出两滴, 在手掌搓热, 然后呼在秦鱼的小胖脸上一阵揉搓。
被揉的眼前世界都变形了秦鱼:啊啊啊救命!
揉完之后, 大夫胜满意的看着脸色红润香喷喷的小孩儿,教他道:“咱们男人才更应该打扮自己, 更美更香才招人喜欢, 你招人喜欢了,就能前程远大, 舒展心中抱负。”
秦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以示不屑,然后去灶间找吃的去了。
大夫胜转头问仆从:“这小子是真的不怕老夫哈?”
仆从弯腰笑道:“大夫可亲,少子自是不怕。”您都住在人家家里了, 还屈尊降贵的同衣同食, 一看就是有所求, 既然是有所求,人家自是不用怕你的。况且,你也说了,这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对给好脸色的大人,有什么可怕的?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呢。
大夫胜就是跟仆从随口抱怨一句,他对秦鱼是真的挺喜欢的,聪明纯粹,没有半点掺假,你说的话他还能听的懂,相处着轻松又快意,没有半点隔阂在里面。
白露嫁到秦家之后,很是适应了几日新妇的生活,每日都早早起床,到厨下帮助鸳媪准备全家的吃食。鸳媪见她可亲可爱,也尽心教导,上到大主母喜甜嗜酸口味要重每天一碗茉莉香味的羊奶,下到秦鱼每天要吃蛋羹、吃肉、吃豆腐等等,都事无巨细的说给她听,还有灶间的调味料是怎么用的,铁锅和蒸笼是怎么用的,这些新的烹饪器具都是秦家这两年慢慢添置的,在旁人手中未必会用。
白露站在宽阔采光极好的灶房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厨具,有些她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会用,有些不会用。不会的她就虚心学习,会的,也不吝啬分享她的美食小秘诀。
今日朝食吃面叶子汤,这是姚家的一道美食,是由白露亲手做的。在栎阳,面叶子汤是一道比较普遍的吃食,但姚家将面叶子做成了黑、黄、红、绿、紫五个颜色,格调立马飙升起来。汤品,则是听了鸳媪的建议,里面调了醋和茱萸,勾芡了淀粉,味道立马浓郁了起来。秦鱼喝着有几分胡辣汤的味道了。
一碗五彩面叶子汤入肚,秦鱼面上微微见汗,非要跟秦鱼挤一个案几的大夫胜忙掏出锦帕给他试汗,对面露微异的秦大母和秦母道:“小孩子出汗是好事,但不能见风,容易风邪入体,起了病灶。”言语里一副特别懂得照顾小孩子的样子。
如果忽略他用帕子盖了秦鱼满头满脸闷的他呼吸不畅的行为的话。
秦鱼怀疑这老头是在报复之前擦脸时自己丢下他自己跑路的事情,他扯下锦帕,拿在手里仔细观赏一番,见上面绣着雅致的兰草,还有字,不由狐疑问道:“这不会是哪个美妇人送与大夫的吧?”方才他就闻到了,这帕子香的很,他严重怀疑这锦帕的来历。
“噗咳咳咳咳”
众人视线转移,白露一手用帕子掩唇一手用袖子侧身遮掩,眼睛都窘迫的要红了,秦川在旁边轻拍她的背脊,轻声安慰她要她不要急,自己倒是一副着急的不行的模样。
白露:“抱、抱歉咳咳”
秦大母瞪了小孙孙一眼,道:“又来作怪了。”又对大夫胜道:“鱼这孩子,老妇一直宠溺着他,大夫包容则个。”却是没说秦鱼半点不好。
大夫胜哈哈笑道:“童言稚语,言笑无忌,吾甚喜欢。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这方锦帕,乃是老夫最宠爱的一个姬妾所赠,见笑了,见笑了哈哈哈。”
秦鱼不成想竟能听到如此香艳——呃,在这个时代,这种发言,算是香艳了吧——的回答,不由捏着这方锦帕目瞪口呆。
他仔细叠好锦帕,双手奉还给大夫胜,言语恳切道:“既是美人所赠,大夫更要珍惜,不要辜负了美人的心意。以后,就不要随意给其他男人用了吧。”
大夫胜:“哈哈哈哈哈诺,诺,是老夫错矣哈哈哈”
秦鱼:老头儿,饭后不宜大笑的你知道不?容易把肚子笑破!
秦大母看着这一老一小耍活宝,无奈的摇摇头,跟秦母道:“往日里只觉鱼乖巧懂事,惹人怜爱,不成想竟还有如此促狭的时候,看来,该给他请一个正经的老师了。”
是正经的以师做父的老师,而不是像里典那样只教技艺的老师。
秦母怅然道:“若是君舅和良人还在,鱼应该会更快乐许多吧。”也不至于长于妇人之手,养弱了性情。
秦大母默然。
娇娇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直觉里,他们家里如今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她想去问大兄,结果秦川这个大兄注意力全在他的新妇那边。她去看仲兄,仲兄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她看看左右,发现无人能同自己说话,便转了转眼珠子,对自家阿母道:“阿母,您今天纺织吗?儿来帮您如何?”
一直注意全场的白露也忙道:“儿也去。”
秦母笑道:“如今诸事已毕,夏收也还要等几天,正好趁着这两天的空档将之前存下来的羊毛纺织成布匹,阿母,您觉着如何?”
秦大母颔首应道:“正是此话,你带着她们两个专心此事,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秦母一顿,知道这是一定要将羊毛和羊绒纺织成布匹献上去的意思,便笑道:“之前儿妇令人去乡里收购羊毛,其中颇有些可用的,若是搭上人手挑拣一番,说不定能多纺织出来一些羊绒布匹。”
秦大母思悴一番,叹道:“来不及了,挑是一项,洗还是一项,这些既需要人手也需要时间。如今正该碾地铺设场地打麦子的时候,人手不够,先放着吧。”
秦母有些可惜,但也知道舅姑说的是实情,在夏收面前,任何事都要往后放,毕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用过朝食之后,秦母带着白露和娇娇去了织室纺织,秦川去后囿那里报到听课,秦大母叫住了秦峦说话,秦鱼则是要去鸭地看看,大夫胜自然跟他一起去。
出了家门,就是一大片打谷场,场里都是赤膊劳作的奴仆。有的在拿着铁钁平整场地,有的拉着笨重的石滚碾在平整好的场地里来回走动,将场地压的更结实平整,也有的在检修农具一切都是为了收割小麦在做准备。
秦鱼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在这场地里工作的,基本上都是白露阿嫂陪嫁带过来的人手。话说,他的这位阿嫂,陪嫁可真的丰厚啊,财物什么的他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她带来的奴仆,除了美貌的媵妾,健壮的男奴,还有成家成户的隶臣妾,不乏一些手工从业者和青铜匠作,加起来总共一百人,比秦家的所有奴仆加起来都还要多。
这么多人,每天吃饭都是一个大问题。好在,姚家陪嫁了好几口大锅和粮食,否则,他都怀疑他们家能不能养的起这么多人口了。
其实,秦鱼真的想多了。白露嫁过来的时间还短,秦鱼还没去看过这些奴隶每天是怎么生活的,否则,他就不会忧愁自家能不能养的起这么多的人口了。因为,这些人,或者说奴隶,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的一群人,他们,每天只要能得到一点食物就能存活,跟秦家的所谓“奴隶”压根不能比。
秦鱼把自己家的奴隶当人看,每天伙食好的比一般有产百姓还要好,别人家却是未必。
秦鱼跟大夫胜感叹:“我家突然增加这么多的人口,也不知道大母和阿母她们该如何忧愁呢。”姚家只陪送了人口,没有陪送土地。
大夫胜:“为何忧愁?”
秦鱼:“吃饭啊,我们家就那么多地,哪里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口呢?唉,大王为什么只给大兄封赏了爵位,没有封赏土地呢?”为什么啊?您给透露一些呗。
大夫胜却是笑呵呵道:“话说,你家大兄无功受禄得了这莫大的好处,你这做幼弟的,倒是还替他操心上了?”你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啊?这些,无论是爵位还是美人,本来应该都是你的啊!
秦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家都快要吃不上饭了,我能不担心吗?再者,我大兄才不是无功呢,这些年,我们家事事都是他出面撑着,才没有人来觊觎,只这一样,他就该得的。”
大夫胜无语:“你当秦律是说着玩的吗?秦国对居寡之家尤其照顾,没人会来欺负你们。”
秦鱼叹到:“您这是高堂居惯了,完全不了解民情啊,哪有明目张胆的上门欺负的?有心者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