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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汤山不算高, 景色却属不错。 层峦叠嶂间,是信步上鸟道,是顶峭松多瘦, 是烟岚云岫下的青山绿水。絮果进京的这十年来, 不知道来汤山多少次,却没哪一次看群星还在璀璨闪烁时它的样子。 不得不说,挺震撼的。 山林间被氤氲缭绕,还是一片雾蒙蒙的样子,却因为镀上一层月光的清辉, 反而呈出一种清冷孤傲的遗独立。万籁俱寂下, 影影绰绰的婆娑树影,在星汉灿烂中忽明忽灭。 絮果执杖登山时, 只穿一件长衫, 他本来还担心在初夏这样穿会不会太热, 结果等半山腰就始觉得发冷,额间明明因为爬山而出不少汗, 被山间的冷风这么一吹,只恨不能再披大氅。 不过不等絮果, 阿爹早就已经把准备好的外衫递过来。 除衣裳外, 连亭随身还带牛皮水囊以及一饱腹的心。连亭只是来让儿子和他爬山的,并不打算让他受苦。 絮果毕竟也才十六,很快, 他就一边吃一边重拾活。 在爬这么久之后,絮果的脑子已经缓缓“机”, 重新变得灵光起来, 人也重新变得聒噪。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哪怕一始是起床困难户, 如今醒都醒,来也来,自然就再次快乐起来啊。 絮果一边和阿爹溜达上山,欣赏沿途从未见过的风景,一边问:“阿爹你以前也来爬过汤山吗?” 这次爬山,连亭并没带下人一起,只他和儿子两。他看上去对上山之路非常熟悉,不只是大家都走的大路,甚至包括每一条山间的小径,他都能对儿子说出一二,从哪里走能看水杉,以及往哪里去能在山溪里钓鱼。 所以絮果才会此一问。 “是的,我来过。”连亭头,出一并不意外的答案。如果他没爬过,又怎么会准备的如此万全呢?事上,连亭过去爬汤山的次数还不少。最少也是一年一次,多的时候可能一内就要上下一趟。 因为…… 连亭过去每年都要陪当时还是皇后的杨太后来汤山祭祀啊。 贵人可以乘软轿滑竿舒舒服服的上山,内监宫人可就没那么大的“福气”,哪怕连亭当时已经深受杨皇后的信重,皇后也不可能为他坏这样的规矩。因为一旦这事被苛责细行的先帝知道,那这样的赐轿就不是对连亭的宠爱,而是害他的利剑。 其跟杨皇后还好,虽然爬山辛苦,但连亭自幼跟师父习武,并没觉得爬山是一件多么令他为难的事情,他大气也不喘的就能从山脚爬山顶。 一如今儿子爬山的这清晨,他都没出什么汗,毕竟两人走的很慢,一路说笑还走走停停,连亭根本没什么感觉。 真正苦的还是随先帝的圣驾来汤山。因为众所周知的先帝两大夜特色,抠门以及苛责细行。先帝的抠门和史大人的抠门是截然两种不同的扣,后者是为建设家乡而省钱,他只会从自己身上扣,为难自己,而前者却单纯只是为自己享受,在不断的压榨旁人。作为先帝朝时的“旁人”,那真是苦不堪言。 上山的路上没半水喝、半吃食也就算,先帝还不允许他们丝毫的“偷懒”,必须匀速且规矩的爬上巍峨的高山,越是体面的内监宫人,越是不能显出疲态,还要随叫随,在上山的队伍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跑动。 先帝每年来汤山的次数不定,避暑、围猎、泡温泉,只要想起来,就会来一趟。这样的折磨连亭一年之内要体验好几次,早就形成肌肉记忆。 虽然连大人说的轻描淡写的,但絮果却是越听越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带对汤山都好像带一股子愤怒,整人都变得气鼓鼓的感觉。他再也不要觉得这里好看! 反倒是连亭抬手,弹一下儿子光洁的额头:“你这小脑袋在乱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带你来爬山,是为忆苦思甜吧?” 絮果捂头,懵逼的看阿爹:“不是吗?” 那当然不是啊。 虽然先帝不做人,但汤山是无辜的。事上,连亭还挺喜欢这里的,因为这里不仅先帝朝时的不愉快,还一不错的回忆。 某年先帝前脚上山,后脚就降暴雨,一行人被困在山顶的行宫。偏偏先帝突发奇想,宣召贤安公主觐见。 贤安大长公主当时还只公主的头衔
,因先帝不睦,并未随驾,只是她当时刚巧也在汤山的庄子里,身边是正值年轻气盛、只十几岁的儿子不苦,以及……他儿子不知道第多少任的小爹。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先帝非要在这时候见自己的妹妹,很显然就是在故意折腾。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别人不仅不能劝,还只能陪他折腾。当时负责传旨的太监正是连亭的师父张感恩。张感恩一直风湿的老毛病,事上,宫里跪来跪去的内监就没几在老之后能逃脱风湿之病的,只是张太监的尤为严重,尤其是在这种阴雨,在刚刚经历爬山活动之后,他连正常行走都是在咬牙坚持。 连亭是不可能看他师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跑去半山腰的公主庄子宣旨的,甚至可能还会吃脾气不好的贤安公主的闭门羹。 所以连亭主动请缨,替他师父跑这一趟。 年轻的连亭穿褐色的蓑衣,冒雨疾步于山间。但偏就这么不巧,正路之上一棵几人环抱那么粗壮的水杉被雷劈下,滚落路上,正把唯一的大路堵水泄不通。连亭不得已选择小路,想要快速下山腰…… 这样大的雨,大路都不好走,更遑论泥泞的小径,哪怕连亭武功傍身,也几次险滑。 后面底发生什么,连亭其已经没多少记忆,只记得忽然一阵旋地转,再睁眼时,他已经落入捕猎的陷阱之中。 叫醒他的,是跟他一样倒霉落下来、正在离家出走的不苦,好死不死压在连亭的身上,却也及时把他压的醒过来。 那时候不苦还叫纪复屿,没道号,却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纨绔。据他自己说,他当时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命运的指引让他遇连亭。但就贤安大长公主说,不苦当时就是接受不她又他换小爹,还是自己的同窗,负气出走,没想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又没脸认怂就这么回去,才在庄子外面乱转,一踩空,落入陷阱。 比道的连亭还显得像傻逼。 是的,连亭不是自己掉进去的,而是从行宫离之前,就已经喝药,在药效发作后,才被他同行的小内监推入的陷阱。 连亭当时的腿被兽夹加伤,鲜血混雨水泥土肆意横流,吓的纪复屿差以为自己压的是一具尸体。幸好,连亭睁眼,不仅能喘气,还会说话,他一眼就认出不苦这公主子,希望他能踩他脱离陷阱,去贤安公主传旨。 不苦都急疯:“什么时候,你还在想传旨?你就这么爱岗敬业吗?” 连亭反而很冷静,他判断一下自己的受伤程度,以及陷阱离庄子的距离,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死。但如果贤安公主没在大雨中前往行宫,那他反而不太可能活下去。 “听,只你能救我。”虽然连亭对纪复屿这纨绔并没报多大的期望,但也只能试一试。 “我知道啊,当然只我能救你,大哥,你在流血啊。”不苦正在笨拙的想要撕自己的衣服连亭的腿包扎,他根本不知道连亭是谁,但他也不想他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前,“你配合一好不好?” 那真的是一乱七八糟又仓皇无措的雨夜,连亭身体的温度在极速消退,他没办法再和傻逼多聊,只拼最后一气,半起身把不苦扔出陷阱。 说真的,能成功,连亭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而不苦也不是只会哭的傻子,虽然就这样上来他还挺懵的,却已经及时反应过来,擦干眼泪,爬在洞边对连亭喊一嗓子:“你坚持住啊,我这就去喊人,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我一定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亭却只记得一件事:“传旨。” “知道啦,我娘一定去,她不去我就躺地下不起来。但你也要坚持住啊,你要是死,我就打死不让我娘去!” 很显然,后面这是一情急之下、不择言的激将。 连亭却在想,如果我死,我哪里还管你娘去不去呢?不去最好,气死今上那傻逼。 然后就没然后。 不苦真的兑他的承诺,他从没在大雨中跑的那么快过,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第一时间回庄子里喊人救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努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一边救人,一边让他娘赶紧先去行宫。 连亭说对,贤安公主还真的是不想去见她皇兄的,他想折腾她,她就一定得被他
折腾吗? 但不苦却哭的更凶:“不行啊,娘,你要是不去,那就是害我的救命恩人。”嗯,虽然在连亭看来,是不苦救他,可在当时的不苦看来,是连亭救他。 如果没连亭把他扔上去,他俩很可能会一起在那雨夜冻死在陷阱里。 贤安公主在是拗不过真要躺地上哭的儿子,只能冒雨乘轿走小路上一趟行宫。当然,也是因为她也觉得是连亭救她的儿子,她才会想要还这人情。 但这故事并不是连亭想要对儿子表达的重。 重是,当他们一起爬上山顶,在云雾散下见金光罩顶时,连亭说:“后来一年,我也是在这么一大早上,被你不苦叔叔喊起来,来爬山看的这场日出。” 不苦很喜欢这样心血来潮的发疯,他就这么蹲在山头,两手耷在膝盖上,乱没形象的叼一根野草。在碎金一般的阳光里,歪头问连亭:“怎么样,很好看吧?”在烟波浩渺里,他们一起享受一顿不算精致的早膳,花茶,枣泥酥,都是只不苦这样的富贵闲人才会觉得趣的东西。 一如絮果如今的心绪。 “不要因为别人进入某阶段,你就也急的想要别人一样。当你不苦叔叔那样的富贵闲人不好吗?”说真的,连亭其是很羡慕不苦的,他觉得儿子能像不苦一样,逍遥自在的过完这一生就是最想的状态,“当然,这话不要告诉他,我是不会承认的。”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过的伤,也知道我曾经的痊愈。 “你的朋友们都很忙、没办法随时约出来没错,但你可以成为那永远都空能被约出来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