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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翻身上马,三只半人高的猎犬绕着马蹄狺狺乱吠,惊得马儿长嘶一声,扬蹄狂奔。
东风扑面,尘土飞扬,温恪使劲儿扯住辔头,怒骂道:“你这是‘悄悄地’跟着吗?街上的人全盯着咱俩看!”
沈绰骑术还没有温恪好,他手忙脚乱地拉扯马缰,脸色煞白,差点从马背上颠下去,两腿战战,哪顾得上答话。
温恪恨恨地骂一声,吹了个唿哨,把腰间的钱袋解下来,远远抛在前方林木深处。那几只恶犬两眼放光,箭一样冲过去捡。追着马的猎犬没了,沈绰终于松了口气;况且这匹马驹跑了一路,有些气喘,渐渐乖顺下来。
沈绰满头大汗,心有余悸地笑道:“恪儿,谢了啊。”
温恪鄙夷地看着他,好在今天出门带的钱不算多,不然非得让这家伙把狗宰了做火烧才好。
支楞的林木将衣衫钩破了几处,二人头上沾着草叶,形容略显狼狈。狗和马横冲直撞地疯跑了一路,终于停在一处从没来过的野地里。
四望是一片苍翠的茂林,林中鸟雀啁啾,岚气氤氲。一只黑背的高大猎犬叼着温恪的钱袋,邀功似的把热烘烘的脑袋挤到沈绰面前,一个劲地摇尾巴,口水滴在地上。马驹远远地躲着狗,正低头吃草。
沈绰还不待说什么,温恪抢先道:“我不要了。你把金锁还我就好。”
沈绰一愣,支支吾吾半天,尴尬地笑道:“这个我已经把它当掉了。”
温恪冷笑,捡起一枚石子,作势要打,沈绰连忙道:“哎呀,哎呀,明明是那天你自己说了不要的嘛,现在后悔来不及了。”言罢,献宝似的搓着狗头,嘿嘿笑道,“这狗叫‘大四喜’,我最喜欢的。灵吧?丢出去什么都能给你找回来。”
温恪没眼看,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将石子砸上树干,哼了一声:“现在安广厦算是跟丢啦,瞧你办的什么事儿,就该听我的。”
沈绰汗颜,也跟着坐下来。他俩抛了一会儿石子,觉得很无聊。温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一摸,竟掏出两根皮筋来。这两根皮筋是他昨天从父亲房里拆出来的。那是一张很好的弓,老头子今天早上看见,保准要气疯。
只要温有道不顺心,温恪就开心得很。他虽然字不好看,但一双手十分灵巧,随便捡了一根牢靠的树枝,三两下便绑好一张小小的弹弓。他捡起一枚石子,试了试弓,皮筋拉开,飕地一下,石子像箭一样飞出去,打落两片树叶,惊起一树飞鸟。
沈绰看了半天,眼馋得很:“你准头太差了,我来!”
他大话说得漂亮,几发石子过去,竟还不如温恪。沈绰作为一个整天熬鹰斗犬的正经纨绔,竟连雀子都打不准,脸皮实在有些挂不住:
“我思考了很久,这应当不是我们的问题。”他表情严肃认真,从钱袋里摸出一把指甲盖大小的明珠,“咱们换这个。”
温恪瞪大了眼睛,把那珠子拿起来瞧。这南海珍珠虽不是第一等的成色,却也能抵得上一枚金叶子。明珠弹雀,他心下对沈二公子的豪奢再次有了新的评判,点头称赞道:
“有些道理,你且试试。”
沈绰二话不说,将明珠扭在皮筋里。他眯起眼,指尖发力,珠子弹了出去。只听噗地一响,一样东西从树梢扑棱棱落下来,猎犬兴奋地追过去,把它叼回沈绰脚边。
“中了!我果然没说错吧,哈哈哈。”
打下的是一只很瘦小的麻雀,温恪嗤笑一声,觉得他不过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而已。沈二公子不以为然,把弓和珠子抛给温恪,二人疯玩一阵,大笑不止,竟真的一打一个准,接连射下许多鸟来。
两人弹弓斗犬,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一处浅滩边。
温恪矮身藏在草丛中,正瞄准一只黄鹂。忽然,清脆的鸟鸣间送来一阵悠渺的风声,空灵悦耳。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心里好奇,循着声音拨开层层掩映的翠柏,眼前豁然开朗,不由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的清波里,栖着大群的白鹤。蓬松的鹤羽在春风中微微翻涌,像轻软的雪片。岸边桃树下,斜靠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一袭烟青色的广袖如白鹤的蓑羽,又似染着秋雾的霜天。他长发未束,乌云一般肆恣地堕在地上。浅色的落英纷纷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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