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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那枚染血的、碎裂的白鹤桃符,信魏殳身上久不见好的三道剑伤,更愿意相信,昨夜在他怀里脆弱无依、瑟瑟发抖的心上人。
温恪从容冷定地接过随侍手中的“醉东风”,别在腰际,冷冷地看了温苏斋一眼:“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温恪负刀走出浣雪堂,抬头望向高墙与重檐间围起的一方小小天井。
天空是铅灰色的,冰冷的雪花从堆叠的浓云里抖落下来,朔风拂面,恍若重临鹤仙儿遇刺的那一刻。
什么样的毒能迫使又冷又傲的白鹤低下高贵的头颅,卑微又可怜地乞求旁人的拥抱呢?
以魏殳那般神仙姿容、霜雪品格,试问谁不想折下这朵不染尘埃、高高在上的寒梅花?
倘若昨日在鹤仙儿身边的不是他,岂非——
温恪思及此,对那主谋的刺客已然恨之入骨。纵使他心中早已激起千般怒浪,神情却依旧冷静得吓人。
温恪敛下眸子,将身上的银氅解下,递给随行的小厮:“速去换一件红色的斗篷,最好是绣了金线的——别从东厢房的衣箱取。”
马车拐至青屏山山道之下,一名侍女打扮的姑娘替温小
郎君挑开车帘。这姑娘身材高挑,腰间缠着一条银灿灿的绦带,正是一条软银鞭。
雪渐渐大了,通往香积观的九百九十九级石阶上,白皑皑的一片。温恪顶着凛冽的风雪,孤身一人,拾级而上。
山道风声寂寂,等他终于行至三生石前,肩头已积了厚厚一层白霜。
温恪定定地站在风雪中,从袖中摸出一只翡翠琉璃瓶。这东西是他昨日从最后一名刺客的尸体上翻拣出的。瓶子已经空了,唯有瓶底凝着薄薄一层朱砂色的药霜。
这瓶子里的东西,同那刺客剑上淬的毒,一模一样。
温恪将翡翠琉璃瓶攥紧。念慈堂大夫的药显然是不够的,想要彻底化去此毒,唯有以身作饵,亲手将刺客揪出来。
鹅毛大的飞雪铺天盖地,除夕日留在石阶上的血痕早已冰封。黑袍人的尸首与残兵断刃俱不在了,均已被府衙官差立案收检。
空空荡荡的山道间,唯有几树老梅凌霜而放,红得几乎要在这冰天雪地间燃烧起来。
温恪忽然想起他与鹤仙儿的戏言,眼底的冰霜化作温柔的笑意。他折下一枝梅花,别在腰间。
平章公子就这样孑然一身、泰然自若地站在前日遇刺之地,簌簌飞霜中,一袭火红色的金线斗篷比盛放的梅花更加灿烂。
他在等待,不——几乎是渴望着刺客的到来。
“醉东风”按在宽大轻软的斗篷底下,除了一枝风雅的雪梅,旁人什么也瞧不出来。
温恪回身望向来时的山道。迷蒙的飞雪中,松林寂寂。远处飞过一只鹞子,擦过对面南岩峰上接天摩云的怪石,陡峭的悬崖边,空无一人。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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