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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王台在皇城御花园最高处, 台上琪树交柯,瑶草丛生,正是官家夜宴新科进士之所。
金乌西沉,绯红的霞光铺过宫城明黄色的琉璃瓦,将琼林玉树映得灿若霓虹。几只归鸦扑棱棱掠过天际, 十数名宫娥莲步轻移,挑高一盏盏绛纱灯, 挂在树梢上。
此时官家圣驾未至, 新科进士与文武百官列坐席间, 拜谒攀谈,言笑晏晏。晚风拂面, 带来隐隐草木清香,琼王台上林涛阵阵, 席间百官只消放眼远眺, 便能将这皇都十里春芳, 尽收眼底。
“绰儿, 看什么呢?”
沈绰匆匆回头,却见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立于背后。来人着二品朝官的紫纱袍,束玉带, 踏乌靴, 神容和煦, 长髯飘拂,正是他的生父,当朝吏部侍郎, 沈半山。
“老幺?”
沈绰恍然回神,骇了一跳,莫名有些心虚,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手中的鸾佩差点儿摔在地上。他慌忙将这东西藏入袖底,躬身向沈半山行礼问安:
“孩儿见过父亲。”
沈半山望着幺子石青色的衣袖,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
沈绰在临江做惯了大爷,如今跑到父亲眼皮子底下,自然只能夹着尾巴委委屈屈做人。他顶着父亲探究的目光,手心微微发汗,大气也不敢出。
“这鸾佩是哪家姑娘的?我瞧着眼熟——可是红粉知己所赠?”
“……回父亲的话,这琉璃佩是孩儿无意间拾得的。”
沈半山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究竟信了没有。坐于御案下首的温有道遥遥举杯向他致意,沈半山回礼后,转头望向自己这不省心的幺子,意有所指地告诫道:
“这样东西你好生收着,切莫教别人瞧见,无端引火上身。”
沈绰怔了怔,不解父亲此话何意,却见沈半山双眉一沉,叹了口气,无奈地低声训诫:
“你瞧瞧你,眼看着便要及冠了,如今又刚恩荫为朝官,可行事呢?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再瞧瞧人家,那温氏——唉,罢了罢了,今晚琼台夜宴,你好好跟着你哥哥学学。”
沈绰蓦地攥紧了衣袖,心里不服气
得很,可他身处皇家御苑,前后左右尽是达官显贵,这点怨怼也只能生生咽下,窝出一肚子的火。
沈铎,又是沈铎。
这般优秀的兄长,他一点儿也不想要——才学,品性,礼乐射御,乃至科举从仕,样样都不如哥哥。在父亲眼中,他沈绰还有哪一样是值得称赞的呢?
畜犬是错,猎鹰是错,到如今,就连拾起一枚佳人所弃的鸾佩,竟也成了罪过。
沈半山不知儿子所想,望着远处的新科进士席,顾自抚须笑道:“当朝仕进之路,唯进士、任子二者为盛。多结交些朋友没什么坏处,琼台夜宴是个积累人脉的良机,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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