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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超然一旨宣罢, 众人面面相觑,偌大的朱紫堂内,鸦雀无声。
纯金螭纹盘里, 一根乌漆漆的鸡毛躺在明黄色的应天云锦上,无上圣旨一般。鹤奴愣愣地望着鸡毛令, 却无端感到荒谬。
天家圣谕,合该庄重大雅,可面前云锦上托着的鸡毛令脏污又蓬乱,羽管处甚至带着丝缕可疑的猩红,像是黏着鸡血。
这道“圣旨”敷衍又粗鄙, 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半点都不符合东州皇室风雅奢靡的作派,比起圣旨, 倒更像一句戏言。
裴超然见鹤奴无动于衷,不由急了,可众目睽睽之下, 他堂堂一位上柱国, 自然不能表现得关心太过,只得端起两朝元老该有的架子,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道:
“鹤奴,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鹤奴听得这长辈般熟悉的嗓音,心头剧震。他微蹙了长眉, 定定望着那一道鸡毛圣旨,心里忽然酸胀得厉害,迟疑片刻,终是伸出手去。
可他还未及触到那纯金螭纹盘, 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忽然打断道:
“为一名微贱的侍剑奴例外开恩,开朝以来,绝无仅有。官家从来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又岂会亲自过问一个奴婢的死活。裴老将军,敢问这圣旨究竟从何而来?”
鹤奴的手顿在半空,自嘲般敛下长睫,指尖微动,又缓缓垂落。裴超然不悦地皱了皱眉,循声望去,出言的正是公申丑。他与这“阎王闩”积怨已久,当即横眉怒目,破口大骂:
“公申小儿!你这话里夹枪带棒的,竟敢怀疑老夫矫传圣谕不成?!呵,当朝大理寺卿,对正二品的上柱国都敢颐指气使,好大的官威哪!”
裴超然年轻时在军中自是说一不二的铁腕人物,如今年事已高,却积威犹在。雷霆般的一句话说完,他微微冷笑,将那根鸡毛令高高托起,鹰隼般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掷地有声道:
“半个时辰前,就在龙泉大营,老夫赔了最爱的蟋蟀‘吕奉先’,亲自向官家求来的口谕。天子圣谕,谁敢不服?”
暖风轻拂,乌鸡毛在云锦上轻轻翻涌,带来鸡窠里淡淡的腥臭气,衬
得这一切荒谬又可笑。在场诸君却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出声质疑。
谁都知道这位蟋蟀将军年事已高,平日里说风就是雨,爱犯糊涂,又犟得像头驴,一拍脑门儿认准的事儿,五头牛都拉不回来。
裴超然这些年荒唐事做得不少,把蟋蟀鸟雀之流的扁毛畜生当亲儿子似的宠。
半个月前,他甚至让家中蟋蟀“赵子龙”与殿前司都虞侯一较高下,闹得殿前司颜面扫地,成了全上京茶余饭后的笑谈。为一个小小的侍剑奴求来一道鸡毛圣旨,倒也算颇合他荒诞无稽的行事作风。
再瞧这道口谕,“擢封陪戎副尉,未入流”——
这“陪戎副尉”正是本朝最低级的武官,所谓“未入流”,便是连从九品下都够不上格的流外官。
世人皆知,这所谓的流外官充其量也就比庶民百姓的份位高上芝麻大的那么一丁点儿,在这朱紫遍地、世家如云的上京城,根本算不得什么。
依本朝礼制,凡官员任免,须由翰林学士先拟定圣旨词头,再进呈御画,待中书省出敕、门下省核定后,由翰林学士承旨誊于天下策平锦上。其后,官家召集文武百官,于皇城崇政殿升殿宣锦。
正因这一道道的繁文缛节,方显朝堂庄严大雅,与对人才的嘉赏器重。相较之下,这一道鸡毛令实在粗俗可鄙,与雍容华贵的天下策平锦判若云泥。
事到如今,任谁都瞧得出,这一只蟋蟀换来的流外官委实难登大雅之堂。尽管如此,鹤奴这番际遇依旧令观者唏嘘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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