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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延真观榷场。
薄暮时分,金乌西沉。东方的天空起了螺钿色的长云,黛色叠着醴红, 连片的火烧云映着延真观宫阙层叠林立的屋瓦,将琉璃瓦染作辉煌的金赤。
“少主还不曾有消息么?!岑溪呢?”
曹玄机忧心如焚, 在香铺小院里徒劳地来回踱着步, 时不时焦急地望一眼拐角处的堂门。
门上垂着一吊竹帘,帘幕纹丝未动, 透过竹篾疏疏朗朗的罅隙望去, 影影绰绰是外间香铺里几位打扮寻常的客人。
眼看酉时已半,他枯等的人却迟迟未归。
答, 答。
院中的铜刻漏一滴滴地吐水,水珠落入铜承盘,每一下都格外清晰。
院中风声寂寂, 衬着这枯燥刻板的滴漏声,与曹玄机凌乱的踱步声,旁人听在耳中,只觉躁郁得发慌。
“曹老赖,你瞧瞧自己干的好事!”
常细娘脸色一板,将一碗豆瓣酱磕在案头, 没好气地教训道:
“年岁渐长, 人蠢得像块老木头!你年轻时候的机灵劲儿呢?!少主信任你, 爱重你,表少爷点给他的十名江湖手都拿来保了你!你倒好, 连乌篷船里要备下的衣箱都给落在家里!办的什么事儿!”
曹玄机一听“衣箱”两字,脸色一白,羞愧得面红耳赤, 双唇抖抖索索的,又急又恼。他被常细娘盯得惭愧,嗫嚅半天,才语无伦次道:
“我……老头儿明明、明明将衣裳箱子捧去船舱里的呀!”他急得跳脚,手忙脚乱地比划道,“那么大一只箱子!足有我一抱大!里头满满当当塞了四五套成衣,都是京城百姓不出挑的式样,我明明……”
“你明明什么?那衣箱子还搁在你屋里头呢!”
“我……”
“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胡破虏听他二人吵嚷,脸色愈发冷沉,终于现出不耐之色,将一柄雁翎刀重重拍在案上。
刀鞘磕着铁木,发出沉闷的钝响,曹玄机望着刀身的那微微震颤的獬豸长穗,心头一凛,赶忙噤了声。
“曹玄机,用不着我说,你自己心里也门儿清——你上了年纪,犯糊涂
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曹玄机汗出如浆,却半句也不敢反驳,一把老骨头微微打着抖儿,又听胡破虏沉声道:
“但凡你多长点儿心眼,少主此番也不必遭此大难。往后办事,我会差岑九多盯着点,旁的东西,不必劳你操心了,便安心休养罢。”
这话说得很明白,是让曹玄机退居幕后的意思。
“可是我……”曹玄机一想到魏殳因他受伤,心眼一阵发酸。他既是自责又是悔愧,可胡破虏句句属实,饶他舌灿莲花,竟是急得百口莫辩,汗流浃背。
“老胡,老头儿……老头儿不是没用的人,这一双手能算天机算宝运,跟在公爷身边二十年,这百余场胜仗都是我曹玄机呕心沥血对着沙盘算出来的。除了最后……最后那说不得的一卦,我真是——你不能……不能就这么将我抛下。”
曹玄机心头一酸,忽然哑了声,只觉一瓢凉水兜头浇下,一腔燃了几十年的热血耗得灯尽油枯般,陡然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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