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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六月那两天, 时苒家院子里那株樟树上次第开放的香樟花终于全落了下来。
杭州城近水，夏天蚊蝇多，一到这个季节, 异常地溽热难挨。时苒自小怕热, 她让槐花把隔壁院子的躺椅搬过来，每天早晚最凉快的时候，坐在香樟树下饮一杯冰湃酸梅汤, 才感觉有一分的凉快。
在蚊蝇肆虐最厉害的六月，苏晴娘再次赶到了杭州。她走的时候声势浩大，回来时却静悄悄地直奔百花里三个姑娘的住处。
她来小院那会儿是六月刚到的一个大清早, 时苒正躺在躺椅上，眯起眼睛昏昏欲睡。天太热，也就只有一天的这个时辰能安生眯一会儿。
“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躺在这睡觉呢？”苏晴娘脾气急, 一看她这样, 在门口就嚷嚷开了。
她比头一回时苒见到她时瘦了不少，穿着一件水红绫纱的褙子, 里头白色的裹肚上边，锁骨若隐若现。
时苒撑开眼皮, 推推石桌上那盏还冒着凉气的酸梅汤：“刚下的船？先喝一杯消消暑吧。”
苏晴娘：“……”她一屁股坐上石凳，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你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家的纺织机被人盗仿了，现在满大街都是，你怎么还坐得住？”
时苒打了个呵欠：“什么满大街都是？不就是徐家织坊和石家织坊仿了个梭子吗？”
苏晴娘差点被呛住：“你早就知道了？你早知道怎么还坐在这八风不动？”
“那我能怎么动？”时苒问她。
苏晴娘道：“你们不是在湖州砸了人家的摊子吗？这回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 怎么反而又不着急了？”
时苒认真看她一眼：“您消息还真灵通。偷梭子的人我已经交给官府处置了，”她打开手头的匣子：“给县衙的状子，我这里递上去了一份, 还有一份在手上，你来看看？”
苏晴娘一目十行看完状子，将纸一团，急道：“你给县衙递什么状子？这事他们又管不着。”
时苒问：“那什么想法？打上门去？”
“不打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来夺我们的利吧？”苏晴娘果然道：“你是不是怕事？你若是真怕事，我正好带了几个人，你说清楚那徐家和石家在哪，不用你领我去，我自己上门，看老娘不砸了他的摊子！”
别看苏晴娘是个女人，动不动喊打喊杀，瞧这性子，比高四德还急暴些。
她说干就干，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说时苒：“你有什么好怕的？那些织坊里就一些女娘们，我带几个肥壮的大男人把门一堵，吓唬两句，还不什么都交代了？谁敢真跟我们打？”
时苒看她踏着白绫木底的高底鞋蹬蹬蹬一通走到门口，又蹬蹬蹬折回来绕着她转：“你真不去？真不想管了？”
槐花打来一盆水，叫苏晴娘：“苏姐姐，你先洗把脸吧，瞧你热的一头汗。”
冰凉的帕子投到脸上，苏晴娘狠狠抹几把脸，终于冷静了下来，问时苒：“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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