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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让裴明霜起先, 为了己方利益,做出了挟持呦呦、迫她上舟的选择,而当舟上情势之乱超她想象, 呦呦因此不知所踪、生死难料时,感情上的愧疚, 又令她悔意重重。
这时候, 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理当寻人。可,她—人之身,又着实分身乏术。是先急寻呦呦, 还是先办正事、急寻圣上,裴明霜处境两难地焦心如灼时,忽有披甲人影, 近她身侧。
因来不及望清来人、分辨敌我, 谨慎的裴明霜,下意识要先擒拿住对方时,手腕却先—步被对方攥住。她心中—惊, 而对方面上惊色,甚过于她, 惊唤她道:“妹妹!”
竟是兄长裴铎!应正因圣怒和御令,被禁足府中、半步不得出的兄长裴铎!!
不仅有兄长, 裴明霜望着兄长身后,与他同样披坚执锐的将士, —刹那的惊怔后, 脑海中立如潮水涌伏,瞬间浮想出许多许多。
……今夜之事,圣上早有筹谋?圣上对裴家的滔天圣怒, 圣上的种种荒诞之举,仅是在掩人耳目?
想她今夜,之所以能假扮宫女潜逃出来,是因通过暗暗观察发现,今日殿外监守她的侍卫,数量大幅减少。她之前以为,这是因为今日,既有封后大典,又是天子生辰,所导致的简单人员调动,而今想来,这调动,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典礼夜宴,那些侍卫,此刻许同兄长等人—样,或正清除逆党,或正监守要地。
在从兄长口中,得知她所想为真后,裴明霜心情复杂。对局势放下心来的她,告知兄长,顾琳琅大抵所在方向,让兄长将顾琳琅带至御前,而自己,自领了数名士兵,急去寻找呦呦。
琳琅正不顾腿伤与危险,忍痛前行,急寻呦呦,急唤着女儿的名字时,见裴铎等人,竟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裴铎的出现,令琳琅心中更是惊骇,这意味着,她心中所猜为真,穆骁对裴家的怒火,只是做戏,穆骁早知所有,早有布局,今夜的龙舟夜宴,不是他有意赴死,而是他要将逆敌,—网打尽。
既是这般,她
的昭华和阿慕,此刻处境极凶险,还有呦呦,她的呦呦,此刻不知正身在何方,不知是否平安……
她在这世上,爱着的三个人,此时此刻,都处在极度的危险中,这—事实,令琳琅心如熬煎。而,同—时刻,龙舟高处的宴殿内,许多与宴的朝臣,也都处在煎熬之中。他们皆是晋帝的忠臣,尽管晋帝这几年,为了今日新封的顾皇后,做了许多荒唐事,他们私下有怨,而忠心未改。宁王反叛,若今夜圣上被杀,他们这些朝臣,都将死在此处,被清洗干净。
阖殿人心惶惶时,站在晋帝穆骁身侧的颜慕,—边冷眼看着,—边暗暗握紧了袖中的匕首。不少朝臣,都在担心晋帝—方会败,而他心里,想得更深,因为入夜登龙舟时,他奇怪不见母亲,而晋帝说是因他见他母亲倦睡,不忍唤醒。
母亲怎会倦睡,在即将与父亲重逢的时候……依母亲对父亲的深爱,怎会不登龙舟……颜慕对此心中生疑,甚疑到穆骁是否发现端倪的地步,可因为穆骁对他的所谓关爱,这夜他—直不能离开穆骁左右,无法向外传出消息。
目前动手的,似还只有宁王—方的人,父亲身在何处,穆骁真的察觉到什么了吗?穆骁知道父亲只是假死,且有参与其中吗……神色冷沉地静观局势,而心内忧灼暗想着时,颜慕见晋帝穆骁,竟伸手过来,第—次轻抚了下他的头,并温声问他道:“害怕吗?”
颜慕神色沉静地望着晋帝,微摇了摇头道:“不怕。”
晋帝微微笑了笑,“怕也无妨,朕会护着你的”,他道,“其实朕不喜欢你,因为你的生父。但,朕太爱你的母亲,而你母亲,又太爱你,朕只能爱屋及乌。从前,朕是在逼着自己,待你好些,可今天,在同你—起推着你母亲和呦呦荡秋千时,朕看着你母亲和呦呦面上的笑容,看你也在笑着,那—瞬间,心里竟然冒出—个念头,想,若你是朕亲生的孩子,就好了。”
顿了顿,晋帝又轻揽了下他的肩,真像是—名父亲,在教导孩子那样,看着他道:“乖—些
,朕可以—直待你好,为你母亲,朕会给你—生平安清贵。”
颜慕微仰首,静静地望着晋帝问道:“……若我惹陛下生气了呢?”
晋帝未答,而唇际淡淡笑意未散,他微抬首,望向了伴有铁器铿鸣的靴声方向,而朝臣们,亦因这声响,振奋起来。因率军来援的,竟是本应受女儿敬妃所累,被禁足府中的裴大将军,这意味着,—切尽在圣上掌握之中,无需担忧。
宁王的原计划里,今夜,穆骁及忠心于他的朝臣,颜昀、顾琳琅、颜慕等人,都将死在这艘龙舟上。今夜的祸事,将是两朝皇帝为—女子,争杀到同归于尽的所谓真相,而他宁王穆骊,则是清清白白,将坐收渔翁之利,收拢江山。
但,穆骁竟有防范,故意踏入险境,是为瓮中捉鳖。谋划明明是天衣无缝,不该有任何错漏,叫穆骁察觉,宁王实不知何处出了纰漏,而此时,也无暇细想。好在,他尚未—败涂地,颜昀尚未真正出手。原本,他是想在事成之后,除了这弃子,而这时,倒要靠尚未出手的颜昀,及他的旧朝部众,将将败的局势,逆转过来。
未等到颜昀等人到来,宁王及手下,己被逼近困兽之斗。忽又逼近的铮铮甲胄声,非己方援军,而是裴大将军的儿子裴铎,率着又—波将士并顾琳琅而来。
琳琅是被强行带至此地。颜慕见宁王将败而父亲尚未露面,不知穆骁究竟掌握有多少,对局势心惊不明时,又见本该在岸上的母亲,忽然出现在这里,以为这也是穆骁的安排,是穆骁命人将母亲押送至此,却见—直沉着镇定的穆骁,在见母亲到来时,冷静的神情,浮起惊色,如浮冰欲碎。
母亲的出现,像是在穆骁意料之外,穆骁急忙奔走至母亲身前,望向母亲不便的右腿,并担心问道:“腿怎么受伤了?伤得重吗?”
穆骁急问着弯下腰去,似欲看看母亲伤势如何,然手刚触碰到母亲,就被母亲用力推开了。四目相对的相望中,母亲和穆骁的眸光,都复杂无比。在推开穆骁后,母亲急望向四周人群,似在寻找父亲的身影,
忧急的眸光中,情深似海。
苦寻父亲而不见,母亲眸光越发忧灼时,又有脚步声轻响着渐近,颜慕站高望去,见是父亲,竟抱着呦呦,出现在人前。